只见萧阙不过淡淡在她身侧捞过方才随手放下的外袍,随即听见她颇为严肃的说辞,手下一顿,当真是被她逗笑。
萧阙拿着外袍慢慢退开来些,只看着她瞧,似是在分辨她方才说那话的意图。
苏苑音看清他方才在做什么时候,当即就知道是自己会错意了,又是不经意出丑,一时有些尴尬,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
好在他关注的点与自己的倒是有些不同,只见他不慢不紧道:“你那婚事恐怕是不成了吧,我方才还瞧见你那未婚夫婿同别的女子一起游湖,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萧阙说完却只见她神色清明,没有半点恼怒或怨恨,倒像是在听一桩同自己毫无相干的事情。
后又听见她有些不解问:“这为何婚事就不成了?”
尹祝承诺过不会弃她,她也全然信任,万一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就如现在她这般。
萧阙问:“你可是当真喜欢他?”
苏苑音点点头,她觉得她应该是喜欢的,毕竟同他在一处的时候,心情都不错。
萧阙听罢,顿时就觉得有些无趣,好看的手指轻叩桌面,也不再戏弄她,只道:“我要你替我做第一件事。”
果然,该来的终究是会来。
苏苑音也敛眉,问他什么事。
“贵妃寿宴,我要你去献艺贺寿,拔得头筹惊艳四座。”
萧阙看着她,方才还看似和煦好接近,此刻又像是要拒人千里远。
当真是喜怒无常的煞星,苏苑音心里唾他一口。
“世子是想将我放在火上烤吗。”她问。
现下二皇子还没有立妃,且也听说芸贵妃这次召萧阙回来,便就是有心想给他选个世子妃的。
选妃必定是要考较京中待嫁贵女的人品相貌,那最好的机会必定就是贵妃寿辰之时。
既是别人选妃,她去凑什么热闹?况且还是要她拔得头筹,太扎眼了。
说不定到时苏落雪也会在此次选妃之列,不知宋氏知晓此事又会作何感想,只怕会觉得她就是容不下苏落雪,处处都要跟她抢吧。
她本就是定了亲的,且现在身份又有些尴尬,还是要避其锋芒。
萧阙神色淡然,像是早知她会推脱,不急不躁,声音却好似有令人安定的力量:“放心,你尽管去便是,我自有法子让所有人都怪不得你头上。”
苏苑音有些愣住,随即轻摇头,只觉得自己定是魔怔了,刚刚才会听了他的话产生动摇。
萧阙此人,若是大难临头,也定会将她推出来挡刀。
她看他只觉得像是个会杀人的,半点不像是能保护住别人的样子。
“我不信你。”她抬头,从进到包厢之后第一次直视他,想从他眸子中分辨情绪。
但是根本寻不到答案。
萧阙还是慵懒的,他本该威胁她,逼迫她,但是见她惶惶不安模样,莫名的狠话到嘴边就转了弯。
只见他无所谓道:“若我食言,你大可去向你父亲、锦衣卫、甚至是皇帝,告发我,说我私自回京,私闯军机处,夺走了雍州的布防图...”
苏苑音有些难以置信自己都听到了些什么,当即惊起一身冷汗,赶忙打断他。
她看着他,终于能清晰的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情绪,是那种肆无忌惮...藐视。
苏苑音实在不知究竟是萧阙疯魔了还是她疯魔了,竟能在天子脚下,听见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萧阙按理来说应当是皇上的侄子,可是在说起皇上的时候,他看起来并无半点敬意,甚至可以说是不屑一顾,以及盗走雍州的布防图。
这看似是主动交代出自己的弱点,实际上却是想将她一并拖下水的行径只让她寒意丛生。
这是在惩罚她因为说不信他的代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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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苑音走了之后,在外守着的言二走了进来。
萧阙背着光,半张脸融进阴影中,神情莫测,身影坚定又孤寂。
“主人当真决定是苏姑娘了吗?”言二到底有些怀疑,一是上京之中有那么多贵女,难保没有比她更出色的,二是苏姑娘身上还有婚事,只怕不是最佳人选。
萧阙伸手压了压眉心道:“没人能比她更合适。”
至于那婚事。
尹祝他见过,确实文采斐然,但也确实优柔寡断,不够有担当,少点血性。
这样的人,根本就护不住她。
最近尹府中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尹祝胸无城府,又是那般和善软和的性子,怎斗得过尹夫人。
她那满心期待的婚事,恐怕当真不会那么顺利。
且苏苑音是被苏家当作嫡女培养十几年的,能屈能伸,也识时务,人通透。
若是他再暗中推波助澜一把,这拔得头筹又有何难。
只是他似乎对她越来越仁慈了,这可并不是个好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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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芸贵妃寿辰献艺之事,听说苏落雪早早就开始做准备,只是天资不足后天又学得太晚,宋氏只得花不少大价钱请了教坊赫赫有名的乐工教头,来为苏落雪编排个不挑基础却又能露脸的舞。
虽也想摆脱萧阙的掌控,但是单凭她自己恐怕很难做到。
她也想过此刻就将萧阙的事给抖落出来,可是她当真不知这究竟是萧阙送到她手上的把柄还是另外一道催命符。
到底是怕了萧阙,苏苑音回府就去寻了宋氏。
想不到一向爱避风头的苏苑音这会儿倒是破天荒的也想去贵妃寿辰上表现表现,大概是怕快要过门,尹夫人有怨言会刻意刁难吧。
她从前虽然对苏苑音不太上心,但是也知晓她琴弹得不错,若是能在落雪献艺的时候以琴音相和,到时落雪的舞定能更雪上添花。
思及此,宋氏便也就应下苏苑音想要一同去参加寿宴的事。
第20章
苏苑音一眼便就看清宋氏的心思,却也并不戳破。
但只是想让她作配,到底还想得早了些。
或许人这五感之中,虽是眼睛所瞧见的最直观,可有时候耳里听到的更能直击人心。
到时或许还能拉一把苏落雪,若是她肯配合自己别再捣鬼,她们将这贺寿的事宜好生完成了,宾主尽欢,苏落雪必定也会备受关注。
这也算是帮她一把,当是回报一点点父亲对自己的关切。
回到院中,被她派去给赵三千送银子的夏琴也刚回来。
想必是路上赶急了,满头的汗,一边拿出帕子擦一边进了屋。
苏苑音听见脚步,放下许久未用过的琴,笑她为何这般着急,水上倒了杯茶递给她。
夏琴伸手接过,也顾不得烫就一饮而尽。
只因她实在是累极了,倒不是热的,就是她去送钱,人家赵老板压根不收。
这可是小姐交代下来的事,她也不敢自己做主。
最后同赵老板推搡了好半天,最后才商量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她觉得事关重大,紧赶慢赶回来同小姐商量。
赵三千最后是收了钱,可却说自己要来南市开店,那三千两就当作是她家姑娘入的股,每三个月算一次分成利息。
苏苑音听罢不由得失笑,赵三千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家大业大的又哪里需要她的那区区三千两投资,只怕是想变着法子报恩呢。
这赵三千虽是奸商不假,但是对待亲情倒当真是看得急极重,如此爱财的他竟也能为了回报恩情做到这份上。
随即也没再管这事,由着赵三千去。
清肃伯府,尹祝带着徐阮意游了一圈上京,这才姗姗归来。
徐阮意是尹夫人兄长夫人家中的侄女,算是尹祝的远房表妹,虽是妾生,倒是家中就她一个独女,在府中也算是得些脸面。
而且这徐阮意生母是扬州上品的瘦马,如此养出的孩子,才貌品行皆都不差,尤其是那一张我见犹怜的芙蓉面,身段该丰腴处是半点没落下的玲珑有致。
尹夫人甫一见到她便就觉得一见如故,听说也是正在议亲,便就将人一齐带到上京来,说要在上京替她相看一门亲事。
只到底是给徐阮意相看还是给尹祝看,阖府上下皆都是心知肚明。
若是徐阮意来给尹祝做妾,倒也算是合适。
尹祝本是昨天便就到了上京,只是现下母亲一直想撮合他同那个阮意表妹。
实在是脱不开身去找一趟阿音,也不知她来寻自己究竟是什么事。
正心烦意乱间只听见屋外一阵叩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