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非!人家朝你借卷子呢——别不理不睬嘛!”
“你小子耍什么酷,这可是学委下令哟!”
“——是班花才对!”
综上所述的笑闹,像伦敦十一月的幽暗雾气.包围着中间那个刚摘下眼镜的男生。
粟非不作表情,亦不看喊话的方向,只说。“要用就用吧。”
然后他把头埋进一本书里。
那一刻,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是怎样的。
“你看,他借我用了。”
沈斯滴笑说,然后走开。
倪奇郁站在原处看着桑其,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
“你,真有够白痴的。”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去抢?”
“去死。”倪奇郁翻了她一记白眼,“你再明知故问,小心我要你好看。”
桑其闲闲地撕开纸盒,扯一块蛋糕送进嘴里。“好啊,我不介意免费按摩服务。”
“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还真难怪沈斯滴挑中了你来欺负。”
倪奇郁看着桑其,忽然一把扯开她手里的杂志甩到一边。
桑其只是伸出手指掸一下落在胸口的蛋糕屑。然后,慢慢地抬头,很无辜很意外地直视她。
夹在双层蛋糕中间的柠檬奶油有着温柔而中庸的美味,香咸中浮动着真切的酸甜。
她那双细长平淡,瞳孔幽蓝的眼睛坦白地直视倪奇郁,轻声地,然而坚定地说。
“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你什么都知道。”
那只野猫。那任性冲动的女孩忽然像断了发条一样停住了,看着她的朋友,迅速地摇了摇头,然后走开。
在走开之前,她说,当然是轻声地说。
“我倒没有什么,只可惜了粟非一片心意。”
别同我玩一语双关。桑其在心里低低地说,然后伸长细长如猫的手臂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是的,她想,永远不要告诉我什么是:关于明天。
生活之游戏里,我只遵从最简洁最真实的规矩,只在乎幸福的越来越近和自由的飘浮不定。是的,飘浮不定。
逆水行舟不会是快乐的日子,因此我不想知道生活为我决定了怎样的明天。
即使明天已在眼前。
粟非坐在一张细高的转椅上。
在他对面,单人床上那个用最舒服的姿势躺着的男孩和他有着一模一式的脸,只不过他有着比粟非更深黯的肤色——那摆明着是紫外线过多眷顾的结果。还有他手肘上缠着的绷带,绝对不客气地揭发了这是个上了球场就不要命的家伙。
“粟琉,我找你来是叫你帮我出主意的。你能不能别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儿?”做弟弟的语气冷淡。
粟琉璨然一笑,牙齿雪白。他的眼神明悦而流荡。
“先来好好叫声哥哥。”他笑道。
“我可爱又伟大的小弟弟也有求到我的时候?”
粟非一侧头,打算不正眼看他。
“Oh,小男生春心动矣——”
“你给我出去!”
粟非一伸手抄起一本书就扔了过去,扔出去之后发现那是自己宝贝的牛津双解辞典,他脸色顿时加倍难看。
粟琉连动都懒得动,只偏了偏头,英汉辞典“蓬”一声重重砸在枕头上。
“你再没大没小,小心我把你那点秘密告诉妈。”
粟琉笑眯脒地警告,意料之中地看着双胞眙弟弟颓然垂下了头,又有些于心不忍。
“好啦,粟非,同你开玩笑呢!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不就是帮你出个主意吗?”
他打了个响指,“小Case!”
“要你说,是让我亲自出马去把那个死缠你和你女朋友不放的女孩骗上手呢?还是我找几个人吓吓她?”粟琉耙了耙头发,轻巧地问。
粟非面无表情地盯着哥哥。“你就没别的办法吗?”
“有。”粟琉爽快地回答。
“上上之策,你干脆顺水推舟转移目标算了。”
“你说了等于没说。”粟非一字一顿地说。
“我非常后悔找你分担这个麻烦,所以,现在,立刻,马上,请出去。”
“粟非你没问题吧!”粟琉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直跳起来。
“你该不会想玩真的吧?”
粟非这次闭紧了嘴巴,半个字也不说。
“你没发烧吧,粟非。”粟琉盯着他,又坐下来.收起嘻皮笑脸,看着弟弟。
“你可都初三了。这时候你认真起来,你还想不想考昭陵了?”
“你别拿昭陵来压我。”粟非沉沉地说,“这是两回事。”
“你去死吧!粟非,你说话到底有没有经过大脑?”
“废话。”粟非看了他一眼,“你整天嬉皮笑脸尽和女孩子胡闹,你就比我有把握考上?”
“是,我是整天不务正业没错,可是我不用真心。你懂不懂?粟非,我无需去想某个女孩如何如何,用不着为别人的事烦心,你呢?”粟琉用一根手指指着弟弟,“你怎么就知道你如此用心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