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尝试的时候,他陡然用力,那不是弄情调戏。他推开我,同一瞬间又灵活抓紧,借腰身柔韧使力将我带回身边。我扳住他衣衫半褪的肩头,深深喘息。
他若是不收手,这会儿我怕是躺在了床下。
“同……”我叫。他只是蹙眉,艳丽眉目晕着几分清冷,懒懒拉上衫子。
“别闹了。”
我可不想就此罢休。趁他不防,扣住他细腰拉到怀里,便重新撩拨。他却当真恼了起来,气喘吁吁转身,漆黑眸子瞪得雪亮,死死盯了我。那眼神极其不同寻常。我便住手。
“别碰那花纹。”
他冷冰冰说。我有些不解,抱他在怀里坐着轻柔摇晃,他神色渐渐舒缓了些。
哄他安定,逗他开心的法子,我还不缺。
他低声重复,“别碰那东西。”
我不明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拒绝。“那很美啊。”我说。那一句却惹急了他。他冻僵般定定凝了动作,缓慢转头看我,又是那种凶暴眼神。
我想了想,便亲一下他脸颊。
他无计可施,叹了口气,重新松懈下来,任我学着摇摇篮的姿势将他在怀里辗来辗去。
沉默,良久。
“给我弄掉它。”
他说。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提出这个要求。我不明白原因。他不肯说。有开始便继续,他屡屡这样要求。低柔暧昧地,暴躁吵闹地,轻缓安详地,我不明白。他铁了心要除掉那方纹身。
他直勾勾看着我,“值得害怕的不是看得见的东西,是看不见的那些。”
他说你不明白,你不明白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他说,你觉得它美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怎样得到的它。他重复这些话的时候我便抱住他,不许他再说。或许我是虚伪的,我承认我想要听下去,想要知道更多。可是那双笔直凝视着我,或者穿透我直面我身后某一点的漆黑眸子,那个神情让我心酸。
他在我怀里微微颤抖,重复着。
你不害怕它,你不厌恶它,因为它不是刺在你身上。你知道它是怎样的。它在你眼里只是一朵花。可是我看不见也不想看见,我只能,也只有记得痛,记得冷,记得他们如何告诉我的那些。
他们说我永远弄不掉这个,永远摆脱不了了。
“我不信,你知道吗!我他妈的不信!”
他几乎是尖叫出那一句的。
我不知道他究竟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可是他努力想要摆脱那一切,摆脱那个名字和其之后的一切,Inuki。
他是痛苦着的。虽然他以冷漠相掩盖。
“那很痛。”我告诉他。的确这令我不愿动手。虽然那是一双我所自信的稳定的手。我太怕他痛。
他盯着我下最后通牒。
你不给我做,我就去找别人。你看着办。
要别人碰他?不如杀了我吧。
哀绿绮思迅速办理好租借手术室及医疗设备的手续,提前订了住院病房。乔为她斟来大吉岭红茶,暖香盈目。乔拂开长长裙裾,笑容一瞬绽谢如晚香玉。
“老板想干什么?”
“重操旧业也许。”英国女子用洁白指尖轻触爱人嘴唇,沾湿一点香浓。
“不管Jackal想要做些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也许只是简单手术,谁来做痛楚都一样,如果他不肯为这种事全身麻醉。但看着晏雪白衣白帽,整理手术用品手势熟练如数家珍,颜苏同还是心甘情愿地伏好在手术台上。
清透碧蓝眸子带一点窘迫注视他。“我怎么就答应你了。”
“你敢说不。”
晏雪轻微叹气,灵巧地从针头推出一点透明液体,如细细喷泉。指尖放上那朵花纹,那种绷紧收缩可以清楚感觉。他再次叹气。
“也不知道我是该狠狠收拾你一下,还是怎样。”
颜苏同咬着牙根重复,“你敢。”
晏雪的手指滑过他脖颈,试探动脉节奏的同时把垂在肩前的发辫拨开。早饭后晏雪给他编了辫子,长而顺的发拢在手里的感觉分外清凉。颜苏同并不喜欢做这种事,而他也的确没有做过。那条精巧的麻花辫上足够插满今晨晏雪叫乔带来的满捧鸢尾和百合。他知道做这种游戏来打发时间的晏雪其实也紧张得很。
这不是值得犹豫不决的事。
痛就痛了。又怎么样。他侧过一点头来催促晏雪。“喂,你睡着了?”
晏雪安静回答。“最好睡一觉的人绝对不是我。”
事实上颜苏同并不大清楚爱人在做什么。也许这就是局部麻醉的好处和可怕。拥有除去痛觉之外的任何感觉,那感觉会让你以为自己是一棵树,一块柔软的木头,或其它什么。他安静听话地闭上眼睛,如果可以睡着就好了。无影灯光线持续单调,他能感到细细针尖在皮肤和肌肉中娴熟游走,也许有血涌出,理论上如此,可是没有感觉。钝化感飞驰而来,带去坚硬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