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出来,然后用力按住嘴,泪水串串而下。
琅玕了然地看着我,惟妙惟肖地模仿我的声音,“为什么不,为什么不?”
这十年,他教会你的,难道是退而求其次的灵魂?
他把自己,把你,都推到了无路可退的绝境。这愚蠢的天才,绝望的情人,把婚事延挨至今,到底又能改变什么。
可是还有那么多假设,那么多可能,那么多人力无法胜天的意外与巧合……不是么?
可是……抱着这样的幻想活每一天,又是多么可悲。
可是他就是这样做的,兰蕤。
“爱你一天,然后就死去,比什么都值得。”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脸,“最自私的想法……莫过于在你之前死去。”他忽然笑了,声音放得极轻极缓,“可是……那不是注定的么?”
只不过,不是我想要的那一种,发生。
会有那种悲惨发生么,即使留下你一个人,又是何等凄凉。可是我,我这么自私,真的,真的还是会期待的,即使这让我对自己都无地自容。
二十岁之前,想时光仍长,那清楚明白地充塞于你我怀中的明媚时光。
二十岁之后,有时会想,未来的模样。
“是这样卑劣的希望啊,优。”他喃喃地说,“我想我说不定会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死去……或者发生别的什么,没有人可以左右的那些,一切,会不会呢……”
不会的,兰蕤。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我也只是无法说服自己继续承担下去。
我按住脸,慢慢软下来。
琅玕并没有扶我,“如果这世上和他有关的女人除了他母亲之外还有谁能不介意他和你的关系,恐怕也只剩薇可·粟。”
故此他选择了她。而她应允。
与萧氏并无血缘关系的她,为的只是报还养育之恩。
“她不介意同爵爷搭档唱这出戏,也不介意做他孩子的母亲,而她甚至早就问了爵爷,几时方便离婚,随时恭候。”琅玕带点冷酷地笑了笑,“全世界都知道,薇可·粟爱的只有她的琴。”
但全世界都热衷看到他与她比肩,古老世家年轻出众的侯爵与古典乐界惊才绝艳的公主,才貌双全,如花美眷。
琅玕又摊了摊手,“要么迁就这世界,要么放弃这世界,是这样吧。”
“……你们都知道了。”
琅玕皱了皱眉。
“你们早就知道。”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我多言了。”
“你们早就知道,是不是?!”
我相信自己是在尖叫。
琅玕叹了口气,摇摇手指,“他不能不做当家主君,不能不结婚生子,但是他梦想命运宠他宠到一切都能令他如愿以偿。如果不行,就选择最不会阻碍他的那个女孩。”
“……你们早就知道。”
他又叹了口气,“你也早就知道,爵爷到底想要什么。”
我怎能知道。
如果他甚至不肯将这一种信任给我。
如果他要的是我……如果他爱我,如果他爱我。
那如何又会走到今日。
“你不害怕么,尤尼恩?”
“……为什么?”
琅玕微微眯起眼睛,秀美绝伦的一瞥,却眸光如雪。
他笔直看着我。
“美丽,而且永恒,寂寞,而且纯洁。”他哄骗般地低语,“谁能比你更擅长诠释完美主义的定义,嗯?尤尼恩?”
“……Shiva?”
他微微笑,“我看着你,也有点害怕呢。”
这不老不死的绝色,青春懵懂的心灵……“你还是不懂么,尤尼恩,初见主君大人那一天,她对你说了什么?”
我终于知道他如何称呼兰蕤的母亲。
——“你,虽然现在看起来比未央大,可是,很快就会被他赶上了吧。”
我突然不能呼吸,一种冷,那种冷,刺透腑脏,整个人冻在原地,忘记疼痛的温度。
琅玕了然地看着我,轻轻说:“你终于明白了。”
“我想,没有人。”他的重音落在那个“人”字,“能在面对你的岁月长久里,不恐惧。”
即使不是恐惧,也是伤悲。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但是他,做不到呢。
看着那样一种刹那相逢的美丽与哀伤,寂寞与颓败,就无法忍耐不去碰触与捕捉,收获与守护。
原来所有的错,都是从那一天开始。
我还记得,他告诉过我,那艘船的名字是,天上之风。
天上之风,荡荡不定,人生于世,不得长生。
“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琅玕笑得极轻极冷,“再加上清澈纯善,倾城绝代。”
这就是你的罪。
“不会爱上你,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尤尼恩……林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