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渊语气森冷至极:“谈司雨,你早被本王赶出王城,不必自称臣下。”一拂袖,沙地之上赤色灵光乍起,出现一道法阵。聆渊把澜澈小心安放在法阵中央,自己则一步一步向谈司雨走去,厉声道:“怎么,使用如此鬼蜮伎俩,是想报复本王当年驱逐之仇吗?”
谈司雨低声笑了两声,平静道:“怎么会,你我君臣百载,臣在王上心中当真只是如此手段拙劣的居心叵测之辈吗?”
“不然呢?”聆渊不屑道:“本王离开王城不过半日,你便已在此地做好埋伏,本王实在没有想到,王城中尚有你谈氏一脉的眼线。当年没有杀你,本王很后悔——”
他的神情更加冷厉肃杀,每一字每一句仿佛都包裹着摧天裂地的怒气:“谈司雨,你究竟意欲何为!现在把澜澈的神魂交出来,本王尚能留你一个全尸!”
是的,当年他就应该杀掉这个谈司雨。
聆渊攥紧了拳头,尖利的指尖刺破掌心带来的疼痛让的意识格外清明。
愚蠢如他,当年竟是一直等到异变魔兵经由流霞通道大批涌入王城、城中局势几乎完全被谈司雨率以谈氏一脉为首的鲛族势力把持后才想明白,开启流霞泉通道的人根本不是澜澈、也不是其他任何人,正是这个他一直仰赖着的王城国师谈司雨!
聆渊并不是很愿意回忆起百年前处置谈氏一族的记忆,毕竟那段记忆,是他迄今为止最艰难、最痛苦、最恐惧的回忆。
澜澈用自己一双秋水明眸做代价换回他的眼伤痊愈当真不值!眼盲可以医治,可心瞎之人却是真真无药可救。他君聆渊就是那眼盲心瞎之人,为奸人所害是他识人不清,可无端怀疑澜澈、不解其一片真心、甚至迫他刨心自证又算什么!
聆渊站在一袭黑袍的谈司雨面前,思绪跨越百载时光回到百年之前的王城宫殿山顶。那时他站在自己曾握着骨刃一寸一寸扎进澜澈胸腔的巍峨宫殿前,和谈司雨带领着的浩荡鲛兵对峙。
异变魔兵带来的浊气铺天盖地,滚滚黑云把整座王城染成一片天昏地暗。
聆渊从徒手劈开的传送缝隙中大步迈出,手中紧握着的是澜澈留给他的鲛人残骨和一手破碎的鲛珠。
鲛人死后化为浮沫散于天地之间,唯有肋骨可留存于世。
剑藏锋冷漠平静的声音依然回荡在他脑中:“这是他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了。你在这里站一辈子也不可能等到他,不如回城找出制造如今局面的幕后之人,为他正名。”
“真凶?”聆渊停顿了一下,冷笑道:“这一切难道不都是君宸玄所谋?”
剑藏锋看着他的神情颇为复杂,他摇了摇头,终究没有多说,随手打开传送阵法就要离开:“所谓眼盲心瞎,原是如此。”
“站住!给我把澜澈交出来!”聆渊气急,他根本不信澜澈身死魂散,可手中残骨分明满是澜澈气息。就是君宸玄把人藏了起来,又弄了根骨头糊弄他,他不能让剑藏锋就这么走了,他必定要把人带回来!
聆渊心念一动,急步奔上前去随剑藏锋进入那道传送缝隙,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君宸玄那张令人厌恶的虚伪面容,而是由谈司雨带领着压上宫殿上鲛人大军!
看见谈司雨的瞬间,聆渊先是一怔,他有些不明白谈司雨这是在干什么,可是很快,所有事件的开始自行在他脑中涌现,谈司雨一改往日温雅谦和的姿态,身着戎装站立在宫殿山下,身后是密密麻麻全副武装的鲛兵,在看到这番景象的霎时间,聆渊一片混乱的脑海里忽然变得无比清明,所有的前因后果像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无形地串联在一起,缓缓勾处谋划如今局面的幕后之人。
是了,他怎么没有想到,谈司雨也是血脉之力强大而纯澈的鲛族,他在王城中位高权重,在宫殿山中行走比被自己深锁宫中的澜澈更加自由,轻而易举就能捕捉自己散论的灵力开启流霞泉眼里的通道放出异变的魔兵。
他甚至比澜澈更有理由看见王城动乱。澜澈只想离开而已,城中数十万鲛族都是他的族人,他根本不可能引魔兵入城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得到庇护的鲛人同族再陷水深火热之中。
可是谈司雨就不一样了,他手握重权百余年,又出身政治世家,他先是一个充满野心的掌权者,然后才是鲛族之人,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区区族人又算什么?
他早该想明白的!
聆渊眼中泛起痛色,不由自主紧握双拳,澜澈残骨锐利的骨尖猛地贯穿他的掌心,献血沿着锋刃一点一点滴落在地。
他抬起头来,眼中凶光毕现,口中的话却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