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那个他们分别前的十七八岁。
少年在阳光下对她笑的明媚,谈礼踮起脚,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梨涡,她也笑了。
她轻声着说:“林赴年,再见了。”
少年闻言一愣,他的眼睛瞬间红了,却仍在笑:“嗯,再见了。谈礼。”
他们都笑着和彼此告别,背道而驰地离开彼此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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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时间不能重来,梦里的事情也永远成不了真。
谈礼被逼着清醒过来,这个世界里依旧没有林赴年。
他死了,死在了两年前。
在某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甚至来不及和他告别。
他们可以分开,可以疏远,可以各自过着彼此的生活。
但他们之间,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幸福,也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活着。
那个曾经说好要拯救她的人,怎么可以死在了黎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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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礼不记得那天徐落沉和江源是怎么和自己说的了,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入眼又是医院的一大片白。
徐落沉在和她道歉,江源在陈述那些被埋在许多年前的事情。
她只觉得恍惚。
林赴年到底为什么会生病。
他怎么可以,生病都不告诉她。
“他查出这病的时候,是你被推下楼的那一天。”江源低着头,逼迫自己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去。
那天林赴年抱着她跑下楼,他们一起在救护车上,生死救赎般握着对方的手。
他们都是彼此活下去的理由,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如果爱情不行,那死亡可以。
那天午后,谈礼被推进了手术室,林赴年才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可下一刻,他还没来得及坐下,眼前突然一黑,倒在了手术室门口。
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他是怎么过的,
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他的病。
直到后来,江源和徐落沉发现他越来越瘦,发现他没有参加高考,发现他......生了病。
“为什么......不告诉我。”谈礼听着他的话猛地抬起头,她满脸地不敢相信,原来那么早,那么早......他就已经决定好一切了。
“是他让我们不要告诉你的。”江源站在病床边,眼里闪烁着痛苦。
他至今都记得林赴年的那番话。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人啊,至死都在为她考虑。
“她现在已经足够痛苦了,如果再让她知道我出事了,我真的怕她会撑不住。”
那天他苍白的脸色扯着笑,恳求似的拜托他们两个人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谈礼:“别告诉她了,我和她之间,总要活下去一个人的。”
他的语气苦涩,无奈又崩溃的情绪呛了他们满怀。
至此,一场长达十年的谎言开了幕。
在这一刻,谈礼终于明白,在那些他看着自己,躲避自己眼神的每一个午后,他都静静地坐在病房里,和她无声地道别。
她那时候看不见他的脸色,他经常坐在病房里椅子上不讲话,低头沉默呆着就是一整天,午后的阳光撒在他的身后,他的身边像是有一道分界线,把自己划分在了黑暗里。
她那会居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没明白他曾望向自己的目光,为什么总是带着悲伤,谈礼也快要忘了,在那段岁月里,面对变得越来越孤僻的林赴年,她都快要不记得了,曾经的他,是何等恣意的少年。
他和自己说了很多句再见,但没有一句是被她听见的。
在他们见最后一面的晚上,他走远的背影映在月光下,周围下着雨,林赴年没有撑伞。
谈礼站在医院门口,见他渐渐走远。
林赴年却突然回过头,他弯着唇,冲她轻轻笑着,他说:“谈礼,再见。”
从那天起,他们间,渐行渐远渐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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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嘴边的女朋友......”谈礼躺在病床上,她神情恍惚着,不敢去看江源他们,生怕看他们一眼,自己的情绪就会彻底崩塌。
她盯着病房窗前的盆栽小草,沐浴在阳光下,冒着青绿色的新芽。
“都是假的,朋友圈发的大学生活是我和落沉的照片,跨年夜那天的女朋友声音都是提前拜托好朋友录的音。”
江源说着就忍不住嗤笑了声,那笑声悲悯无奈,像是一把刀刃,砸在病房的四周:“你说林赴年是不是就是个傻子啊。
什么都要自己扛着......”
他笑着笑着,眼边就挂了泪。
那年12月31日晚上那天,其实他和徐落沉都在林赴年的病房里。
窗外无数烟花在夜空中炸裂出五彩的焰火,整个俞镇都人潮拥挤,热闹纷繁。
那天是跨年夜,凌晨夜晚都不平静。
和那一年一样,无数的朋友家人相约着一起在俞镇广场下倒计时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