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知道。”
容策放下糖葫芦,给宋予衡整理碍事的帷帽,他没有介绍宋予衡的身份,在场诸人也不敢问。
春风渡之所以能在秦楼楚馆林立的扬州脱颖而出靠得就是楼内姑娘、小倌的姿容,掌柜见张其丘邀请的贵客已至,请了头牌花魁去斟酒。
宋予衡透过纱幔瞧了两眼,容貌尚可。
花魁芊芊玉手执着酒壶往酒杯中斟酒,凤眸媚眼如丝:“春风渡的桃花醉是奴家亲酿,公子尝尝?。”
容策垂头浅酌,花魁往前偎了偎:“可入公子的口?”
容策面上挂着疏离的笑推拒之意明显,花魁反被他的笑惑了心神。宋予衡冷笑,这样的庸脂俗粉亲近然思,应是他家小殿下吃亏了,他不满得把酒直接倒在了地上。
花魁瞧着从素纱帷帽中伸出来的手,食指和中指微微并拢,骨节颀长莹润,她了然道:“公子不喜奴家伺候,奴家便不叨扰了。”
“多谢姑娘盛情。”
张其丘歪头对王蕴之道:“那人竟然敢倒长陵王殿下的酒,她究竟是谁啊?我瞧着是个大美人,难道是长陵王妃?没听我爹说长陵王殿下娶亲了呀。”
王蕴之:“你少说几句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陈维施坐在离宋予衡最远的地方,试图降低存在感,宋督公占有欲可真强,都不准殿下喝花魁姑娘斟得酒。
容策给宋予衡斟了半杯酒:“酒不烈,少饮无妨。”
宋予衡整日喝药,湘君明令禁酒,怕烈酒解了药性对身体不好,他许久不喝确实馋了。
不管了,先喝再说,湘君如果追究起来就把责任推给长陵王殿下,反正就是他让他喝的。
容策根据宋予衡移动的手势方向估摸了下他薄唇触碰白瓷酒盅的位置,应当是他方才喝酒时的位置,他手指摩挲了两下嘴角,黑眸暗沉。
张其丘从怀中掏出《西秦美人品鉴》呈给容策:“以前不知公子身份,多有冒犯,这是我送给公子的赔罪礼,还请笑纳。”
书册封面古朴简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文史典籍,容策翻开,首页是篇措辞典雅的《美人赋》,之后是按照排名从后往前排的百名西秦美人品鉴。
作者用赋、骈文、宫体诗、原、说、律诗、论、辞等体裁形式配以工笔丹青,把美人的环肥燕瘦之姿,嗔怒笑愁之态,描绘的淋漓尽致。不得不说此人的文辞书画皆为上品,写最末流的风月画册实乃翠尘珠坱。
最后一页为首榜,没有丹青美人图,没有长篇大论,仅写了一行字“一见予衡误终身,不见予衡终身误”。
张其丘挪了挪圆凳:“公子,宋督公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貌美?”
容策合上书评价:“绝代风华。”
宋予衡握着酒盅的手骨节泛白,隔着素纱软幔也遮挡不住他扫过来的阴厉目光,宋予衡五指攥握勉强压制住烦躁的坏情绪,够到白瓷盘中的糖葫芦撒气般的咬了口。
张其丘激动的身体前倾:“公子能不能代为引荐?或者让我隔着屏风偷偷看一眼也成。”
王蕴之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那位岂是能随便招惹的?他合上折扇敲了敲张其丘的后背,示意他适可而止。
容策问:“只因容貌才想见他?”
“算是,也不算是。”张其丘挠头,“据闻《西秦美人品鉴》的作者就是写《步虚声》的留宣居士,他可是我的偶像。写出一本远超《淮久》的话本是我的毕生追求,所以我寻思着第一步应该贴近贴近偶像生活。
你说他既然能写出《西秦美人品鉴》必然是都见过的对不对?他怎么就这么厉害呢?我就不行,勉勉强强见过十位,还没有同人家说上一句话。”
王蕴之讥讽:“纨绔。”
张其丘不服:“纨绔怎么了?贵为百官之首的裴相以前不也是个纨绔吗?”
琵琶曲误,宋予衡看了眼,红衣琵琶女抱着琵琶膝跪在地,她眼角有细细鱼尾纹,眉宇间笼着化不开的愁绪,美人迟暮,在春风渡的地位可想而知:“公子恕罪。”
张其丘笑:“红芍你也有弹错琵琶的时候,说来裴相祖籍扬州,你可是识得他?”
“奴家是有幸为裴公子弹过琵琶,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红芍放下琵琶,膝行几步给张其丘布菜,“裴公子自诩风流,为博美人一哭在秦楼楚馆一掷千金,至今“梨花带雨珍珠斛”还是春风渡的一段佳话。”
“梨花带雨珍珠斛”说得是裴琅在春风渡观美人梨花带雨之态时以珍珠计量,掉一滴眼泪换一颗珍珠。美人对他而言就像一件件风格迥异的器物,他爱美人,却不怜香惜玉。
张其丘沉吟:“有裴相珠玉在前,纨绔也不好当了,我要是这么败家绝对被我爹挖个坑直接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