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不愿和她计较的人。就不会找她的麻烦。
她便以为自己口舌上厉害,从来是不肯吃亏的。
但今日才知道,她不是厉害,是不自量力。
她竟不知道,自己被宝嫔的话,吓得手都在发抖。
脚站不住,膝盖也在发抖。竟然体会到从骨髓深处涌出的恐惧。
强撑着的力气散掉了,八福晋瘫软在地上,颤抖的手伏在冰冷的地砖上,给年姒玉磕头。
“妾身蠢笨粗鄙,妾身罪该万死。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请娘娘责罚。”
郭络罗氏知道自己坏了事,力求不牵连八贝勒,不牵连外祖家。
她也是知道了,自己这些年是被盯上了。八爷纵着她,外头的这些人,就等着她落难了,再狠狠的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呢。
现在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她口无遮拦的时候,谁都不如八爷府上风光啊。
谁能想到有一天,这些人能踩在她的头上呢?
年姒玉心里啧了一声,还以为这个八福晋多厉害,没想到竟是个纸糊的。就这样,她就怕了。还怕成这个样子。哭得涕泪横流,难看死了。
年姒玉抚了抚自己的裙摆,淡声道:“烟绒,请皇上来吧。皇上也该来了。”
烟绒去了。
这一室噤若寒蝉的人们仿佛也没看在年姒玉眼里,年姒玉也不在意,她望着八福晋笑,笑得如沐春风:“你也认错了。你的事,本宫不做主。叫皇上来责罚吧。”
“你好歹也是安亲王的外孙女,是八贝勒的福晋,你不是还惦记着叫你的舅舅承袭爵位么。就今儿个你说的这些话,本宫可以告诉你,你外祖家这爵位,没戏了。单凭你窥伺帝踪这一条,你家就活该被你连累。”
这一套操作,宫里的嫔妃们太熟悉了。
这才是那位宠冠后宫的宝嫔娘娘呢。哪怕是当着皇后,该告状就告状,一点都不带手软的。
殿里的人没一个敢说话的,可瞧着人家宝嫔娘娘却跟个没事儿似的,完全忽视中间跪着的八福晋,还含笑同皇后说话,皇后倒是同她说话了,可笑的那叫一个勉强哟,满屋子的人都能看出来。
众人知道皇上铁定要来,都不敢在屋里等,都在外头去候着。
见皇上来了,忙都跪下迎候请安。
皇后在前,齐妃熹妃在后头,年姒玉和她们一排,但这会儿没人敢说什么了。
胤禛一来,自然眼里头看不到旁人的。先去看年姒玉,伸了手将人扶起来。
牵着人进屋的时候,仗着皇后在后头跟着不敢太靠前,胤禛小声在年姒玉耳边耳语:“你怎的也跪上了?”
年姒玉就冲着他笑,飞快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下一秒就恢复了严正模样。
胤禛见此,也晓得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还得先办正经事。
他与年姒玉落座,皇后只得往下坐,齐妃熹妃只得也往下,嫔妃们就成了陪坐的了。
其余的命妇夫人们,就还是原样。
八福晋不敢起身,膝行出去又膝行进来,夏日衣衫薄些,这衣裳自然是蹭破了的。膝盖骨头火辣辣的疼。比方才狼狈了许多。
胤禛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些厌恶。
年姒玉告状的规矩,众人都知道,皇上必是听烟绒说过了。此番就看皇上怎么处置了。
但谁都知道,八福晋这回,是彻底完了。
“你也是先帝爷赐给八贝勒的。”
胤禛沉声道,“可你不遵长辈,欺负婆母,刻薄妯娌,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就说过你。八贝勒受制于你,任由你嫉妒行恶,以至于膝下只有弘旺一子。”
“先帝爷在时,每年正月入宫请安,你从不去良妃宫中,就因为八贝勒在惠太妃跟前养过,你便只去惠太妃宫中。良妃病重去世,留了话说绝不见你。你是都忘了么?”
“先帝爷和良妃后来都不满意你。现如今,八弟膝下也只有一子,这便都是你的过错。你竟还想来管朕的事,你只是岳乐的外孙女,你要是王爷的孙女,是不是都要造/反了?”
八福晋不敢回嘴。一身冷颤,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朕不欲与你计较。可也不忍八弟年老后孤苦无依,况你行事实在狂悖,今日,朕就下旨,令允禩休妻。你既喜欢你外祖家,你就与你几个舅舅过日子去吧。也不必回明尚额驸家中了。”
胤禛让人把八福晋带下去:“叫玛尔浑来接她回去。”
八福晋被拖下去了。
众人以为皇上只会斥责了事,或者责罚些别的。谁知道竟会直接断了八福晋的后路。
虽说这些事情,大家心里头也都明白,京中的勋贵人家,又有几个不知道八福晋是这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