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心里头却清楚得很,他们家的小姑娘可不是吃亏的性子,今日这样和煦的态度,八福晋又说了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只怕是不能善了的。
只是不知小姑娘打算何时发作,又如何发作了。
瞧着小姑娘这样姿态从容,八福晋今日,怕是要吃大亏了。
关氏想的通透,猜不透他们家小姑娘的心思,干脆就不猜了。拉着爱新觉罗氏,倒是用了些酒水。
没人理会八福晋了。郭络罗氏还想着和十四福晋吵一回,结果没吵起来。郭络罗氏这一口气没出出来,还是不大痛快的。
但没人理她,她又不能自说自话,只好讪讪不开口了。
年姒玉一直含笑望着郭络罗氏,见她满目郁色,众人都自顾自的说话,倒是没几个人敢对上她的目光,年姒玉脸上的笑容越发明艳了。
她转了转手上带着的累丝金边镶嵌宝石的护甲,随意回了裕嫔懋嫔的话,还将目光落在了郭络罗氏的身上。
年姒玉说:“康熙五十四年正月。皇贵妃齐妃随同皇后入宫请安。宫道上遇见八福晋了。八福晋当时跟皇后说,瞧着四嫂像是清减了些。可是府上侍妾不叫人省心了?依我说,四嫂也该立些规矩,正妻就是正妻,岂能叫府里西风压倒了东风呢。”
“后来到了惠太妃宫中,八福晋与人闲聊,说是皇贵妃。你当时说,年氏是个体弱的,生不出孩子来,换了旁人,这样的独宠,怕早就有了身孕了。四爷府上很是不像话,哪有宠着侧福晋把正经的嫡福晋丢开的道理呢?年氏这样的,在你们府上,早就该被好好的教导规矩了。”
年姒玉的声音软软的素来都是很好听的。
水木明瑟里头风景宜人,这仿若风铃般的声音听着悦耳极了。
可她说出的这些话,却让有些喧腾的屋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几乎是落针可闻。
八福晋的脸都白了。
一室的冷寂中,年姒玉还在徐徐道来。
她面上含着淡淡的笑:“康熙五十九年,颁金节。还是诸位入宫请安。那年,皇贵妃正生了福宜阿哥,在府中休养身子不得入宫。你安慰皇后,说侧福晋之子也是庶出,并不碍着福晋什么事。便是长大了,这庶出的儿子也是比不上嫡出的儿子的。便是弘晖不在了,那弘晖也是阿哥们中的头一份。福宜生下来就体弱,瞧着就是个福薄的,在这世上处不长久的。”
这明明是暑热的天儿,便是这儿有水力风扇伺候着,也不过稍稍驱散些外头的热气。还得用了些冰才觉得凉爽许多。
可宝嫔这一套话下来,殿内众人都觉得脊背发凉。
听听八福晋说的这些话,这样难听大逆不道的话,这都是私底下说的,这都能翻出来。
众人只要稍稍一想,这话宝嫔是怎么知道的呢,众人心里就止不住的害怕。
皇后齐妃熹妃都给听惊了。
便是裕嫔和懋嫔,也是心惊得很。
瞧着八福晋血色尽退的脸,就知道宝嫔这些话不是虚构的,而是确有其事。
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可有说过什么对皇贵妃不利的话了。
宝嫔当众把这些话说出来,那就是要给皇贵妃报仇的呀。
皇后就知道。她就说宝嫔不可能这么老实的,今日竟待八福晋这样和煦,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八福晋的。
这些话说出来,八福晋怕是要完了。
八福晋也知道绝不能认:“妾身并没有说过这些。”
“哦?你没说过么。”
年姒玉浅浅笑道,“你这些话,不只是对皇后说过,对着旁人也说过不止一次了。这又不是什么年深日久的事情,找来人证对质就能知道。你对侧室的厌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皇贵妃是格外的看不顺眼,别人家里的侧室,也不止一次的刻薄议论。”
“你悍妒成性,八贝勒也纵容你,你府上的侧福晋和侍妾没一个能出头的。八贝勒怎么就只得弘旺一个儿子呢?怎么偏偏你送去八贝勒身边的人就是不怀孕呢?你说你也举荐人的,怎么就这般巧,你们府上就是没有子嗣。”
“这些倒也罢了。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没人追究你,也没人找你算账。可见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很好说话的,你招惹我们,我们不惹你。但你看看你今日说的话,你是倚仗什么,觉得你一个贝勒福晋,便可以置喙当今皇上的事了?”
“本宫该不该知道皇上行踪,皇上该不该来皇后寿宴,是你能管的事吗?你这么能做主,那不如你来当这个皇帝,把咱们这些你看不顺眼的人都杀了,你看行吗?”
八福晋平生没有败绩。谁都让她三分。是看在允禩风光的份上。是看在安亲王的份上。也是看在她额娘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