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糖喊她姐姐,一声又一声地重复喊着,嘴唇涩得有些发干,她给夏糖喂了些水,夏糖便好受一些,抱紧被子,可脸色仍是苍白。
她试图向夏糖传递她在旁边的信号。
可紧闭着双眼的夏糖也仍然慌乱。
最后。
裴慕西干脆将自己的手伸进被子,牵住夏糖有些彷徨的手,紧紧牵住,和夏糖交换体温,然后一遍又一遍重复地说,我在,我在,我在。
夏糖似乎找到了什么支撑点,迷迷糊糊之际,便攥紧了她的手,紧紧牵着,试图从她身上找寻到让她舒适的落点。
裴慕西任由她牵着,什么想法也没有。
过了几秒,夏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难受地蹙起眉心,用着发烫的手指攥紧她的手腕,用了些绵软的力道将她扯近。
裴慕西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便凑过去,
“怎么了夏糖?”
夏糖仍然是攥着她的手腕,不肯放,紧闭着的睫毛发着颤,又用了些力道把她拉低。
裴慕西由着她,便感觉到夏糖灼热的呼吸溜进她的后颈,这让她有些难受,可还是没能舍得推开夏糖。
如果夏糖这样会舒服一些。
她宁愿维持这样的姿势。
“姐姐……”夏糖仍然是喊她,意识有些散,呼吸潮热。
裴慕西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我在呢,还冷不冷?”
夏糖没说话,试图离她更近,索取更舒服的体温,等近到不能再近了,夏糖才有些费力地睁开眼,湿漉漉的眼里有几分乞求,语气被烫得发热,
“姐姐,你抱抱我好不好。”
有一瞬间,裴慕西的指尖在颤抖,下一秒又犹豫,她下意识想要遵循夏糖的请求,可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这样做,她也知道这种情况不是夏糖故意想要发生的。
所以她说,“很不舒服吗?”
夏糖在枕头上蹭了蹭,迷蒙的眼里有些委屈,“以前发烧的时候,姐姐还会抱着我一起睡……”
现在的情况明显不一样。
裴慕西试图在这个时候和夏糖讲道理,也试图给自己讲道理,尽管心软得一塌糊涂,她也只是静静看着夏糖,然后替夏糖擦了擦脸的汗,语气冷静又镇定。
“不可以,夏糖。”她强调着,有些欲言又止,可还是轻声和她解释,
“你现在长大了,不一样。”
“而且我对你不是以前那样纯洁的想法,在这种时候我最好不要这么做,更何况,就算我抱着你睡,你也不会好得更快。”
她只是想让自己,也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
她的想法很明确。
她的所有举动,所有行为,几乎都被某种防御系统强制性地控制在某个明显的边界之内。
可以聊天,可以明确地说喜欢。
但是在明确关系之前,在清楚彼此想法之后,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她们不能发生任何越界的、实质性的事情。
哪怕只是一个生病时躺在床上的拥抱,哪怕是她们关系没有改变之间极为正常的举动,都会因为关系的变化而变得需要斟酌和考虑。
夏糖很清楚裴慕西的想法,也很清楚这是因为裴慕西为她考虑才会做出的行为。
可她不想讲道理。
人在生病的时候可以不那么讲道理。
夏糖执拗地想着,想要死死攥着裴慕西不放,可还是在几秒后松开手,她并不想逼迫裴慕西。
所以她阖起眼皮,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没再和裴慕西说话,也没再要求裴慕西为她做些什么。
“除了这些……”裴慕西放轻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也有些犹豫,“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夏糖。”
夏糖转过身去,眼尾不知为什么开始有眼泪淌过,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发出些动静,说,
“没事的姐姐,我睡一会就好了。”
裴慕西注意到了她的动静,可终究也还是没说些什么,只又轻轻给她盖紧了被子。
“我去给你倒杯水。”
裴慕西这么说着,然后走了出去。
任由夏糖独自躺在被子里,人在生病的时候都会异常脆弱,需要人陪,也需要人在身边,于是她的想法开始无边无际。
原来是这样。
是她把爱情这件事想得太简单,她以为只要喜欢,那么她们在一起会是迟早的事情。
但对裴慕西来说不一样。
裴慕西会接受她没有越界的请求,会像以前一样包容她,但其实,在这些举动背后,裴慕西不是没有彷徨,不是没有顾虑,她同样也会考虑夏糖一直以来都没能考虑到的事情——也就是她们没有在一起的这个后果。
对裴慕西来说,这个决定永远要比她艰难很多。
她可以没头没脑地戳破窗户纸,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喜欢,但对裴慕西来说,窗户纸被捅破,里面还有一扇厚厚的单向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