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慕西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将自己那罐冰啤酒拧开,水汽汹涌地冒了出来,她没能避开,于是索性任由水汽滴落在沙滩上,接着迅速钻入地底。
彻底消失。
她盯着看了一会,有些走神。
下一秒有温软的触感裹住她被水汽浸满的手指,轻轻柔柔地擦拭,仿佛对待着什么绝世珍宝。
她抬头,夏糖正拿着纸巾给她擦手,见她望过去,又朝她软乎乎地笑了笑,
“等下手黏黏的,会不舒服。”
裴慕西喉咙动了动,“谢谢。”
夏糖歪头看她,有些疑惑,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之间会是因为这种小事就需要道谢的关系吗?”
裴慕西愣了愣,反应过来弯起唇角笑了笑,
“下意识就说了。”
夏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给她擦干净手,把用过的纸巾卷成一个小被子,然后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垃圾袋,郑重其事地扔了进去。
夏糖是个特别有教养的小孩。
从不大声说话,小时候安安静静,甚至还有着这样的习惯——连扔垃圾,也要把垃圾弄得整整齐齐再扔,比如说喝完了的饮料瓶,一定要把瓶身、瓶盖和标签纸分开扔。
她就是有些这样,特别乖巧的习惯。
“那下次不许说了。”夏糖这么说着,然后皱着眉心试着拉开自己那罐易拉罐的拉环,似乎有些费力。
裴慕西将菠萝啤拿过来,然后把自己那罐拧开了的冰啤酒塞到夏糖手里,
“我来吧。”
她说着就拉开了拉环,然后递给夏糖,夏糖也就乖乖地把自己手里那罐冰啤酒重新送了回来,端走了菠萝啤。
“弹电吉他的手,怎么会拉不开易拉罐?”裴慕西仰头喝了一口冰啤酒,无数颗细细麻麻的气泡涌入口腔,从喉咙里滑入腹中,配着咸湿的海风,有些惬意。
夏糖也喝了一口菠萝啤,腮帮子鼓得满满的,慢慢吞咽下去,说,
“我记得你以前拉这种拉环,都是单手就可以拉开的,现在怎么还得用两只手了。”
风变得有些大。
裴慕西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用着调笑的语气,
“是吗?我不记得了。”
“单手拉易拉罐拉环,我有这么装吗?”
夏糖差点没“噗”一声笑出来,但良好的教养让她忍了下来,至少不能把饮料喷出去,而是要等喝完之后,才“噗噗”地笑出声,眼睛弯成月牙,
“你怎么自己也说自己装?”
“也?”裴慕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侧眸望过去。
夏糖闭紧嘴巴,摇头,
“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裴慕西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然后慢悠悠地说,
“没关系,反正以前好多人都说过,见我第一面就觉得我这人特装,特不真实。”
“你不是第一个。”
她这话说得随性。
夏糖却抿了抿唇,莫名因为“不是第一个”觉得有些不开心,可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为什么要争这个。
“其实也没有啦,就只是偶尔想过。”夏糖老老实实地说,“没有说过。”
“猜也知道。”裴慕西又仰头喝了一口酒,狭长的眼尾弯了弯,“像你小时候这个别扭性子,能和谁说?”
“大概只会和你那个密密麻麻的笔记说吧。”
夏糖愣了几秒,眨了眨眼,想起自己在笔记里写下的那些话,忽然觉得裴慕西这么说没错。
很久以前,裴慕西窜进她房间,看到了正在写笔记的她,于是感到惊奇,问她这是什么。
她别扭着说没什么。
裴慕西试图去理解,可惜理解不了。
当时她看着裴慕西抓耳挠腮的表情,就觉得很好笑。
于是在笔记本里又记下了一个词:
笨蛋——裴慕西是个大笨蛋。
现在呢?
夏糖莫名想到了那个词,看着裴慕西笑眯眯的表情,不知怎么,想起了那本杂志上的性感女人。
哦,现在是坏蛋。
大坏蛋。
喜欢性感吊带的大坏蛋。
夏糖在心底这么想着,本有些不舒服,可下一秒又不留神瞥到裴慕西脖劲上那个纹身,于是密密麻麻的心疼像是发了疯似的涌来,瞬间战胜所有情绪。
纹身从脖颈后侧延伸出来,一束细长的花。
鲜艳又灿烂,绽放在有些病态感的白皙皮肤上,像是为死气沉沉的躯体,带来的一抹生机。
是为了遮挡伤口留下的疤。
她听说过,裴慕西曾经在医院里声嘶力竭的,用镜子碎片抵住自己的脖颈,被人控制住后,又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像是生不如死。
她没有亲眼见到那个场面。
却又像是延迟了一倍时间,和裴慕西一起经历了那件事,在自己的脑子里,设想了无数次那个画面发生时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