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鬼鬼祟祟的, 总是偷看她。常无忧不想理他,径直向外走, 云瘴之境没有风,一切恍若被凝固在无色的琉璃中, 树叶都没有一点波动。
但这里很凉,常无忧轻轻咳了一声, 曲肃立刻紧张起来:“有没有不舒服?”
常无忧摇了摇头:“没事的。”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但她清楚地知道, 身体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很久, 她其实心里隐约是有些察觉的。
没有人会总是莫名疼痛, 没有人会时常困倦并不觉饥饿。
“死气是什么样子?”他们两个沉默走了片刻后,常无忧终于开口问了曲肃。
前辈教给曲肃用灵气辨别常无忧身体内的死气。
曲肃看到过,他的灵气所触及的地方,能在识海中看到无忧莹白的骨头上正在缓慢地散发灰黑色的雾气。
那些雾气浸润在她的血肉中,慢慢侵袭全身。
她小小的整幅身躯,都在散发死气。
“很奇怪,”常无忧平静地做了个结论:“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她想了想,有了一点答案。
“……君深。”
曲肃低头看她,她个子不高,堪堪到他肩头,他低下头,便看到她纤细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常无忧总是成竹在胸,对一切都安排得很好,但现在他看她却看出来一些与以往不同的脆弱。
曲肃看了她片刻才开口:“提他做什么?”
那人已经死了很久。
常无忧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和他有关。”
他们有很多敌人,却只有君深曾与她接触过。
君深伤过她的胳膊,而她刚开始的疼痛,全都从胳膊上的一点开始。
但君深已经死了,他们无人可问。
曲肃沉沉吐了口胸腹中的浊气。也许是君深的缘故,但他已经死了。
他们找不到答案了。
曲肃以为君深输得彻底,但现在他才发现也许是自己错得离谱。
“再找找法子,”常无忧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我再去搜寻一下古籍,看是否有类似的记录。”
曲肃点了点头,他自然也不会放弃,他总觉得无忧不会有事。
但常无忧转头又说起了其他:“但也要做好没办法的准备。”
曲肃不想听她接下来的话,但她还是说了下去:“有些事情等不了了。”
若她死了,很多事情能交给曲肃他们,但也有些事情,她还是想自己做掉。
不然,她有些不甘心。
曲肃执拗得可怕:“没有这种可能。”他不想听她再说话,于是迅速用了传送阵将她送回了山中,他转身就离开了。
曲肃想去看看,在他们从未去过的秘境中,是否还有一线转机。
常无忧看他的背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回去后,发了一会儿呆,又勉强自己吃了点东西,然后便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之后的几天里,常无忧都在思考,她将左手缩在袖子中,右手不停写着东西。
曲肃并不相信她真的会死,所以在坚持找办法。
这件事超出了常无忧的理解范围,她不理解,也没办法,所以选择不去想这件事。
常无忧看得很开,她不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曲肃已经在帮她找办法了,前辈虽然觉得没用,但也会帮她翻找些书籍。
一个化神、一个元婴都在为她想办法,她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生死上面。
曲肃在努力了,但这个努力可能没有用处。
常无忧要做的事情,就是接受了自己也许会死亡的事实,再将天下的进程推进一步。
何染霜和侯朴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也无法接受,但疯得没有曲肃那么彻底,他们还能听常无忧的安排。
“之前我总觉得有时间,”她告诉何染霜:“所以很多事情我不着急,慢慢来,更加稳妥一些,流的血更少一些。”
“但现在看来,可能会来不及。”
有些事情,她不敢留给后来人做。
若她死了,曲肃便可能一蹶不振。
若她死了,染霜和侯朴可能担不起这么多的事情。
之前有些事情,她不想做,也不必做,因为还有时间。但现在,她必须要做了。
常无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度洵出关那一天,也不知能不能见到魔教最后的结局。但她想把很多事情往前推一大步。
即使她死了,也要给这个世间留下印记,让所有人记得她来过,他们来过。
“所以,”常无忧顿了顿:“我想对朝廷那边动手。”
来不及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她选择直接对朝堂动手。
何染霜和侯朴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在修仙门派没有察觉的时候,各个城中魔教的据点人手开始了暗中的大幅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