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们,你们知道,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同性恋纪念碑。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同性恋者被迫在自己的衣服上加上标记——一个粉红三角——表明自己的性向,然后在集中营内被残忍杀。这是个悲剧。”
“我们设计纪念碑,除了水面上这个,附近的地上还有两个三角形,可能没有那么容易注意到。每个角分别代表着过去、今天和未来。现在,粉红三角意为:性向无罪,真爱永恒。”
服务生滔滔不绝讲完,心满意足地走了。虞迹还没来得及发表看法,就见对面的发小突然站了起来。
池拓海走出太阳伞的遮蔽范围,环顾一圈,果然见到另外两个三角形。一个平铺于地面,与地面齐高;另一个突出一些,像个石台。加上他们最开始发现的,三个三角形有微妙的不同,中间用延长的直线连接,形成一个更大的三角。
他忽略桌上散发着香味的食物、肚中饥饿,情不自禁走过去,最终驻足在北边的小三角形上。
他停留了太长时间,虞迹远远瞧着,看见他拿出手机输入了什么。停顿一会儿,又收起来,长久地凝视着地面。
虞迹也没有动拼盘,走过去站到池拓海背后,平铺在地面的三角上写着一句话:NAAR VRIENDSCHAP ZULK EEN MATELOOS VERLANGEN.
是荷兰语,看起来像句诗,虞迹没有看懂。
他低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池拓海的睫毛受惊似的掀动,指腹在这行字上不断摩挲,过了片刻才回答。
“我查了一下,是荷兰的一个同性恋作家写的。”
“指的是……”他轻轻地说:“对于友谊无边际的渴望。”
虞迹:“他把同性间的情感表述成无边际的友谊吗?”
池拓海:“大概。”
虞迹耸了耸肩:“在那个年代,用词是得隐晦一点儿。”
池拓海没有说话。
直到两个人看完粉红三角,开始往回走,池拓海才忽然在虞迹身后开口。
“不是为了隐晦才这么写。”他的声音清晰无比,坚定如玉石碰撞,又藏着一碰即碎的脆弱感:“是因为,这就是寻求爱情的过程。”
池拓海说:“这就是……的爱情。”
音乐声骤响,模糊了他的话。虞迹的神经被突如其来的音乐声激得一跳,心脏也诡异地重重起伏了一下。他扭头,发觉那家名不副实的花园餐厅在门口放起了歌,而周围的人也莫名其妙多了起来。
男男女女,各个年龄段,衣着大胆时髦。即使年老也脊背挺拔,西装革履,打鲜艳的酒红色领带。
他们、她们,手拉手或是相互挽着,又或者只是肩并肩。携着一股肉眼可见的亲昵感,集结成一股几乎形成实质的气浪,踏着音乐欢快的鼓点,沿街走来,将虞迹和池拓海卷入其中。
虞迹注意到他们手上都拿着花,目的地似乎是河岸的同性恋纪念碑,立刻明白这是一场纪念游行。他和池拓海站在粉红三角旁边,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游行队伍没有绕开他们两个。
“你先别动!”队伍里还有拉小提琴和打鼓的,简直多才多艺。虞迹拔高嗓音:“等……”
第20章
阿姆斯特丹的确是座好城市,有着西欧惯有的散漫氛围,很适宜放松身心。
虞迹和池拓海在这里过完了整个冬天,一开始住酒店,后来干脆短租了当地民居,搬到了住宅区去。
他们用慢悠悠的速度逛遍了阿姆斯特丹大大小小的博物馆,梵高美术馆也去了。虞迹脖子上挂着相机,照片一半是风景一半是人,有时候他们走在路上,天明明没有阴,却忽然下起雨。
毛绒般的雨雾里两人匆忙奔向最近的建筑,延长的屋檐提供了遮蔽。虞迹拿起相机对准池拓海,摄下从他额角蜿蜒而下的水珠,以及勾在颧骨上的一缕卷发,像是某种隐秘的黑色图腾。
他们尝了阿姆斯特丹的特色小吃,口味丰富程度当然和中餐没法比,只是很有当地风情。有名的松饼屋也去了,松饼的口味着实一绝,虞迹继摄影技术败给餐厅老板之后,在池拓海心里烤小饼干的手艺也遭遇了滑铁卢。
除此之外,他们还去了当地的红灯区。
荷兰因性交易、博彩业、大*都合法被称为“性都”,这已经成为了他们文化的一部分,是许多游客心中满足猎奇窥探欲的自由国。
和其他来观光的游客一样,虞迹和池拓海踏入这里不是为了嫖娼。但区别在于,虞大导演领着他的男主角,窥探的并非文化未知的另一面,他窥探的是“灵感”,情色文化就是他的本家。
大型情趣用品超市、数不清的夜店,这一条光线昏暗乐声迷乱的红街,两侧的透明玻璃橱窗里站着无数衣着性感的橱窗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