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的脸色。
马车都没了。马车内她那全部的钱财便也没了。
那是他们两如今赖以过日子的所有积蓄。
这些都没了,她可怎么办?
咸毓的确苦恼上了,但她也并不灰心丧气,还不忘安慰抱着他的楚蔽:“你放心,反正我是‘名正言顺的圣女’,不管他们是否一心加害于你,我也一定会护住你!”
她分明冻得牙齿都打颤,还朝他认真承诺。
楚蔽再次无声地将她拥紧。
没了也好。没了也无碍。
她可知,没了钱财,那她也只能回宫了……
不知她可愿意?
咸毓以为他在害怕、所以不再言语。她便又壮着胆说道:“他们心存杀念又如何?我只要矢口否认,他们难道还硬来吗?”
楚蔽听着怀里的她简单的想法,微微摇头道:“若他们认定你也触犯了规矩呢?”
她和他一开始便形影不离,这里的人只认她新上任的圣女身份、又将他视为污点,而咸毓却一再含糊应对,或许早就触动了他们的底线。
“那会怎样?”咸毓问道。
她冻得几乎无法再跟上他的思考速度了。
楚蔽挑眉回道:“此地的圣女若执意喜爱一个未经选拔的男子,那她便……”
“如上一任圣女那般吗?”咸毓道。
她明白他替她担心的顾虑了。
——眼下不仅是楚蔽有生命危险,连她都也性命不保了。
咸毓其实心里也清楚:或许在她求助那个妹子带她进来找楚蔽时,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在此地人的眼中,这些所作所为就是她这个“圣女”昏了头、一心执意为了一个不中用的男子漠视族规,她因而也触犯了族规。
咸毓先前不把族规当一回事,可这里的人却将族规视作铁律。
无论是哪一任的圣女,只要在任圣女执意触犯族规,那么等待她的便是族规中的责罚。
咸毓很快便接受了她和楚蔽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危机。
不过她并不畏惧。
她甚至感觉心下莫名松快了些:“既然这样,那你更不必凿冰取衣了,你我不如这便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楚蔽垂眸看着她仰起来的脸。
他的后背是冰寒彻骨的冰块,身前的人儿却带着不可磨灭的温度。
他轻声问道:“你愿意?”
咸毓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是都说了么,我从未真当自己是这里的新圣女。”
他们两个外人一心想要离开这里,本就格格不入。她更是不爱遵守这里的族规,所以触犯了这里的族规又何妨?
“走吧!”咸毓轻快地说道,“楚蔽,我们这就离开这里!你先松开我。”
楚蔽却仍无动作,随她挣扎了几下,然后淡淡地问道:“你可知你我出去之后会怎样?”
咸毓展颜一笑,点点头,笑着同他说道:“我想到好主意了!等你我出去之后,便佯装随他们定罪,他们肯定又会举办新一场虚伪的喜宴,让你我成亲,而后等那时,你我正好趁他们放松警惕——阿嚏!”
她侧头打了个喷嚏。
此刻实在是太冷了!
忽然之间,咸毓竟然感受到了楚蔽的胸腔正在微微的震动。
她惊诧地转头问道:“你笑什么?”
他竟然会暗笑?
楚蔽转瞬即逝的嘴角并非幻象。
他听她一本正经说出计划,只觉得她这模样甚是有趣。
当然,她的计划也有趣得很。他心中愉悦,笑一笑又何妨。
简直有趣极了。
楚蔽忽然抱着咸毓坐起身来,而后问道:“你当真?”
咸毓一愣,眨巴眨巴眼回道:“我的计划不好吗?还是你在笑话我方才没忍住……”
打喷嚏。
“并未笑话于你。”楚蔽紧接着回道。
他伸手抚过她颈边的碎发,像是请教般地问她道:“你可知成亲那日……你我会如何?”
咸毓冻红的脸颊有了些温度,她坦白回道:“嗯啊……只要能对这里的人蒙混过关。这才是紧要之事吧?”
至于真真假假,她都可以配合的。
她相信她的演技,也相信他的淡定。他们两个合作起来,演一出即将被这里人处罚受死的“圣女与奸夫”,然后当那些人又去诡异地摆上全族喜酒庆贺之际、等他们都喝得酩酊大醉之时,他们两人趁夜黑风高,携猫逃之夭夭——这胜算可大了!咸毓觉得她这个将计就计的计划还是非常不错的,他难道没有心有灵犀的也这么设想过吗?不然他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嗯,”楚蔽忽然颔首道,“就按你的办。”
咸毓也点点头:“那……”
她还未说完,楚蔽忽然打断道:“你那夜真未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