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老僧入定,像是稚子入眠, 像是……像是莫不是又要耍他?!
短短几息间, 灰袍男子攥着手中的锦帕, 苍白的脸色被气得惨白一片。
他觉得她真当是不知所谓!
也不知自己日后还伺候不伺候得起了。
这个经美人,虽不像查探到的传言草包之人, 但有些时候真当是脑子不灵清。
不是她方才自己也说了么, 此地自然是不能一直久留下去的。
他亦是这般作想的。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永远留在这个落脚点。
因此在将差事办完之前,他们必然会时不时转移位置。
前不久他们在黑夜中被另一方人马紧追不舍,眼下此处本就是他们临时过来的、本就不是什么稳妥的位置, 势必不能再待下去了,今夜他们趁着夜色转移一番乃是计划之中的事。
她既然都吃完又一顿了, 他提出要走,她难道还不肯吗?她还想怎样?!
灰袍男子朝墙边的黑衣人吩咐道:“去收拾东西,能带的都带上。”
“是。”
屋门哗啦一声就被他们打开了,一众黑衣人快速地飞向外面的黑暗之中。
剩下几个留了下来, 走到了桌边。
“您……”接着目光也被眼下闭着眼的人给吸引了注意, “她不会是睡着了吧?”
真乃神人也。
灰袍男子不想浪费时辰了, 他欲拂袖而去:“睡着了就抬走!”
“……”
*
月色下, 一辆轻巧的马车缓缓驶出。
两侧的昏暗处是一道道飞身而过的黑衣人身影。
接着马车也加速了起来。
咸毓坐在马车内, 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在那个灰袍男子低吼了一句之后,他倒是走了, 黑衣人正要上前扛人, 咸毓睁开眼从凳子上闪开了。
然后她就被带进了马车里, 跟着他们转移阵地。
马车在路上悄无声息地疾驰着。
咸毓在马车里有些犯懵。
难道是那个领头的病人动了恻隐之心?
还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告诉他想要的秘密, 所以他刚才只是恐吓她而已?
可一进了车里之后,咸毓也又得忍受着晕车的风险,脑袋没一会儿又有些晃晕了。
这比关在屋子里问话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她还是刚吃完夜宵的肚子经不起他们风驰电掣的速度,再这么下去她真得又要晕车了。
感觉马车已经七拐八拐了好几回,咸毓一边感叹着宫外也很大,一边思考着要不要找他们求助一下。
就算是平坦的地面,她也经不起他们这种飞快的车速,她本来就没真真正正坐过古代的马车,现在起起伏伏的一路下来,她实在是忍不住地一连敲击了几下车壁。
外面的人肯定听得见的。
没过一会儿,他们竟然都停下了行进的队伍。
咸毓记得那个灰袍男子是骑着马的,她隐约听见了他轻声吩咐了黑衣人几句。
接着车窗外就响起了他幽幽地声音:“又怎地了?”
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咸毓回不上来话。
这话怎么接?难道说你们开得太快了、能不能慢一些?
她肯定是阻拦不了他们的行程的。
没听见她的回话,灰袍男子反倒是轻松了些,他随口说道:“经美人稍安勿躁,想必你也清楚,如今你是回不了皇宫的了。”
他说完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车内她的回应。他便又默默地看着车帘。
方才这句他是试探她的。
如今后宫没有动静,到底是这个经美人过于不被人在意、还是另有可能,这都是他需要提防的。可她眼下一句话都不说,他也不能再多加推测出什么来。
此时已经是子夜了。
较为凉爽的夜风吹进了马车内,紧接着就是一个小包袱丢了进来。
咸毓一愣,借着微弱的夜色打开包裹一看,是一套新衣裳。
方才灰袍男子命黑衣人就近去了路边的成衣店。
“经美人换上吧。”他又顿了顿,“对了,日后还是不叫你经美人了。”
说罢,他也不再等着车内的她的反应。
马车并着一行黑衣人又再次启动了起来。
咸毓当然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伸手拿出了包裹里的衣裳。
但是他们的态度也有点儿过于凑合了。她捏着衣裳厚度估摸着这套应该还是春季的。
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咸毓快速地在马车上换了衣裳,然后将换下来的宫制寝衣装进了包裹里。
等到他们在天亮之前到达另一处落脚点的时候,那个包裹就被他们拿走烧掉了。
树梢上是几只一无所知的鸟雀,在晨光中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比任何一个人都活得轻松。
咸毓夜里被他们遛了一路,从一开始的晕车犯恶心,到一直忍下去渐渐困意来袭,最后至少是仓促地睡了一觉,没有同他们一样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