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凳上七歪八扭地摆着一个孤零零的书包。
两个小时之前,还被程茉抱在怀里的那个。
程茉眼睛又一酸。
没有人。
或许是停电的那一刻,大家就安排了疏散,丢下了在厕所的她。
她走过去。
抱起自己的书包。
缓缓地蹲在地上。
像拥抱着最后一份陪伴。
情绪还是忍不住往下降,降,一降再降。
降到一个黑色熔岩遍地的阴暗窟穴里,冰冷,没人气。
为什么要丢掉她。
为什么要丢掉她。
为什么都要丢掉她。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去找到出口。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动。整个人缩成一团,靠着墙角。
难过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手指摩挲着书包带子,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她无意识地把嘴唇咬得很紧,一个念头很轻易地攫取控制她的情绪,放肆地延伸沮丧——她再也不要被人找到了。
狼狈的痛苦蔓延,时间的概念开始恍惚。
听觉也变得模糊,错觉中,她好像接收到了一个类似于“终于找到了”的松了一口气的呼气声。
不该,不该抱有这种期待的。
程茉抱紧了自己,摇了摇头。
她不会被找到。
然后,她就听到一个很欠又拗着冷淡的声音说:“藏得这么深,是生怕有人找到你?”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
陈琛手上的手电筒是这个幽暗空间里唯一的光源。
纤尘飞扑。
白光放射一样照出。
她抬头挡住有些刺眼的光。
从指缝中向外看。
光影照亮他轮廓分明的半张脸,冷峭又淡薄。
锁着的眉头让他给人一种难得焦急的感觉,毕竟平日的他总是宠辱不惊、云淡风轻。
瞳仁很黑,像深藏的海,又仿佛跳动着气势逼人的暗色火焰,灼热。
烤得她嘴唇发干,程茉舔了舔唇。
“你怎么……会在这?”
她问出了这句话。
并且预想到了他的很多回答,讽刺的,嘲弄的,不屑一顾的,姿态轻佻又高高在上的。
但是他说。
他说:“我在找你。”
用的是轻淡到拂过水面都不会有波痕的语气。
却让程茉听到了“咚”的一声。
咚。
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湖面。
咚咚咚咚。
原来——
不是一颗,是无数颗。
仿佛一束光射进了封闭的窟穴,打开了唯一的通道。
向生的梯子从上面扔下来。
不仅如此,还有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坚定地伸向了她。
她缓慢地、郑重地,搭了上去。
热度源源不断地从交握的手心传来。
像攥着一个刚出炉的地瓜。
温暖,不舍得放开。
“拉够了没?”陈琛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
程茉“啊”了一声,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他的目光掠过她还挂着水花的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陈琛偏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给你变个魔法?”低沉的声音传来。
很突然的一句话,程茉没懂,只是呆呆地看他,棕溜溜的眼珠里水色汪汪。
他懒散地举起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拖着调子说:“亮。”
话音刚落,魔法一般,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依次亮起,一盏盏圆形小灯像串得很长的糖葫芦。
通了电的空间仿佛连气温都上升了。
她眨了眨眼,惊奇地看向他。
却只看到他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合着旋律的电话铃声响起。
陈琛接起电话,听了一会说:“嗯,找到了。”
休息区的进门处是一幕透明的玻璃墙,上面神奇地晕眩出彩色的光,像彩虹一样。
除了彩虹,还映着……她和他的身影,距离很近。
他勾着手机,姿态轻慢。
脚尖轻点着地面,压着下巴。
倏而,玻璃上的人抬起脑袋,视线向左偏移。
他正在看她。
大脑接收到到了这个讯号。
没由来地,程茉呼吸一紧,视网膜里蒙上梦幻的色彩,周围的声音她好像都听不见了。
只能听到。
很有规律的咚—咚—咚—咚。
虽然事后知道他不过是听管理人员说了应急电源的启动时间,卡着点给她做了个预告。
但每想起那一刻,程茉,她还是,难以抑制地,心悸。
“我——”话在嘴里转了个弯,陈琛看向程茉,面不改色地对电话那头说,“我直接送她回家,她……不太舒服。”
“没事,就……有点怕黑。”
—
“你要去哪?”出了博物馆,大部队乘车走了,程茉看陈琛的方向,并不是回学校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