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这一支从炎虎关南下的人, 这一支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全部死在了“天”的旨意之下。
剪翁鬼面刚刚所释放的, 便是传闻之中“通天箓”九法之一, “石律”。这个术法是一道极其豪悍的“命令”, 一旦施术者施法完成,那么目标一定会化为一尊石像, 再无转圜的可能。
人都变成石头了, 那自然是死了。
浩浩天威之下, 凡人皆是蝼蚁。“薄九刀”和“罗刹鬼骨女”加在一起,也只不过是更凶猛一些的蚂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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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等等,等等,剪翁鬼面悚然一惊,他们是不是……
是不是,忽略了谁?
老人双目骤然张开,浑浊的眼瞳扫向四下,最棘手的“罗刹鬼骨女”云雀和“薄九刀”薄燐已化为了一尊石像,而龙女绵绵和盛临城皆是濒死昏迷,最开始的“千山飞绝”白潇辞与“九尾火狐”狐麗也早已倒地不起——
还有谁?
还有谁?
剪翁鬼面活了太久太久,他过于相信自己的直觉:一股强烈而磅礴的杀气一直蛰伏在周遭,他一开始确实有在提防,但是——
突袭白潇辞,它没有出现;瞬杀盛临城,它还是没有出现;如今云雀和薄燐皆在“石律”下化为了一尊石像,它还是没出现!
是错觉么?
还是说,剪翁鬼面眼皮一阵上跳,……它在等什么?
人都死光了,又还有什么好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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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雨骤然一收,像是有一把巨剪,咔嚓一声剪断了千万雨幕。
这处深山的古镇开始渐渐崩坏,房屋街道都开始扭曲;崩碎的景物向上分解出无数细碎缤纷的光屑,场面云谲波诡、光怪陆离,充斥着不可言说的怪异与恶心。
如果云雀还活着,就能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天眼一开,金光一落,剪城四神又恢复了战力?
为什么“石律”这样庞大的秘法,剪翁鬼面能够瞬间完成?
为什么薄燐在那一瞬间的反应是弃刀折返?
……一切的秘密,都归于这个小镇上。
当时云雀通过神识,看见了一处猩红骇人的巨大瞳孔,那便是这处小镇的本体——
一个存在诡异的空间。
它相当于现世与“天”重叠的一处地方,既属于云秦,也属于“天”。而不能为“天际线”所容的强大存在,传说中的剪城四神,也能突破空间法则降临于此,斩杀云雀一行人。
剪城四神不能与普通方偃相提并论,他们比起“一个人”,更像是“一股能量”,与整个小镇本身的存在紧紧维系在一起;只要这个小镇不消失,天眼降下金光,他们就能再次复活、再次增强、再次战斗。
——如何让这个小镇消失?
那只有击碎头顶正中的天眼,彻底粉碎小镇与“天”的联系!
当年云雀率领三千偃师,与“天”一决死战,一拳击碎了天眼;如今的天眼比之前的强大了百倍有余,云雀和薄燐根本来不及靠近天眼本身,便被剪城四神逼得形容狼狈——
他们毫无胜算。
薄燐正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才觉得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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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翁鬼面抬起手来,刚想说什么——
哗!!!
一道黑影暴拥疾卷而来,猝不及防、毫无预兆、迅疾如电,这道黑影如同一辆巨大的战车,汹汹地碾向剪翁鬼面!
喀!
那是铁物相击在一处的声音,来自于这道黑影寒光绵密的牙齿;在剪翁鬼面准备应敌的刹那,这道黑影张开了血盆巨口,——把剪翁鬼面整个儿吞了下去!
黑影尖声嚎哭起来,穿云裂石、振聋发聩!
这是一尊巨大的婴儿,曝露在外的身体泛着金属的冷意,显然是由精钢软铁制造出来的庞大傀儡。它穿着婴儿的肚兜,面孔上却只有一张描红的大嘴,张开口来可以看见其内轮转不休的锋利锯齿,森森寒光含而不吐,足以缴碎任何一个人的勇气。
倘若是云雀一行年轻人中,还有哪个尚且保留着意识,便能发现这个巨婴,居然与半枯翁常年抱在怀中的那个小木偶,有几分相似……
“去吧,孙儿。”
半枯翁终于睁开了眼睛,嗓声平静、苍老、威严:
“——去咬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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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半枯翁的“参天鬼婴”?
剪皇尊礼和剪女阿镜皆是悚然大惊,他们与半枯翁生在一个年代,当年的半枯翁可是与鬼姥姥一起,“参天鬼婴”与“席地织梦”并称偃师界两尊邪神!
半枯翁——半枯翁——半枯翁竟在此处?
不对,不对,为什么?
既然半枯翁就在此处,为何迟迟不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