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燐一纵凌风而下,衣袂翻飞而起,好似落地的鹰隼,疾风乱电跟不上的脚步,朗朗青天都是他的影子!
喂喂…… 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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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记得自己和薄燐的初见,是在大黔州深山下的小镇,薄燐戴着满满的算计和利用,靠近了当时一无所知的云雀。
其实云雀并不计较这个,他们都已经不是少年人了 ,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谁又能指责谁的心机深重呢?
互相利用和互相扶持,其实也并无不同。
并无恶意的陪伴,在这个杀机凛凛的世间,已经难能可贵了。
其实现在薄燐转身就走,云雀也不会恨他。这是她与天之间的仇怨,本就与他没有关系。
谁会想到这个疯子居然……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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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燐大骂:“操!”
他背脊上被什么刮了一下,飚飞的人血好似狂舞的红绸;薄燐硬生生地扛住了这个痛苦,俯身抱起了云雀,身形猛地疾掠出去!
……谁会想到,这个疯子,居然会以命相陪?
云雀惊道:“你疯了!”
“哥现在背疼得厉害,懒得跟你吵吵。”薄燐眉头紧锁,眸光冷淡,“你最缺的就是速度,我们两个遛也能把这仨玩意给遛瘸了!”
云雀这才看见薄燐背上狰狞骇人的伤口:“你——”
薄燐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以前对你不好么?”
云雀愕然。
“谁让我摊上了你,这不就是该么!”薄燐翻腕出刀,狂放的刀意荡卷出金属的风暴,“——恰好我也看这个‘天’,不爽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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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云雀和薄燐最默契无间的一次配合。
薄燐擅近战、快击、一刀归心;而云雀擅远程、控制、范围收割。两人心意相通、意识相连,一招一式连接得毫无破绽,刀风和术法绵密地咬合在一处,剪女阿镜与剪皇尊礼连连退败,居然已成压倒之势。
云雀陡地感觉哪里不对:“——”
等等,这股灵子震荡是……?
“薄燐!”云雀猝然一惊,“咬住剪翁鬼面——!”
从薄燐加入战场之后,剪翁鬼面就消失了!
薄燐也是心底一寒,他也发觉了,无论是剪皇尊礼还是剪女阿镜,招式是曝露得相当之多的;但是剪翁鬼面的出场太过惊悚,退场也太过突然,反而变成了整个战场之上,最为神秘的存在——
此时剪翁鬼面故意隐身,到底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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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嗡。
空气里荡开数十道透明的涟漪,灵子互相碰撞出一股奇特怪异的频率;剪皇尊礼和剪女阿镜同时一震,抽身往后退去!
云雀莫名其妙,但惊悚万分,眼前的情况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但是云雀的本能告诉她,接下来发生的,一定是比刚才那道金光,还要诡异万分的事情……
薄燐本来一刀斩向剪翁鬼面,又不知看见了什么,猝然抽身后退!
云雀愣了愣:“薄燐?”
薄燐的身形拔地而起,低空掠过长街,猛地向云雀——
——拥抱而来。
幽晦的天光,下坠的雨滴,大起的猛风。
……云雀惶惶地睁大了眼睛。
薄燐松开了蓝桥春雪,任凭这把绝世名刀兀自下坠,他伸出手来,把云雀拥进了怀里。
“这次我赶上了,”薄燐喃喃自语,“……这次我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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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不会让心爱的姑娘……孤独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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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
在薄燐拥抱住云雀的一瞬间,两人的身体猝然变成了石头。
大雨磅礴,狂风呜咽,天地浩大,他们静默地立在世界中央。
第148章 、说第一百四十一:鬼婴
——咣!
静、静、静。
天光忧悒, 雨声萧疏,依稀有乌黑的鸦羽掠过这片深山古镇。狂乱的尘埃缓缓下落, 暴躁的灵子重新平复, 天穹与大地阖棺盖出一片巨大的坟冢,一切都重新沦进琥珀色的死寂里。
薄燐还维持着最后一个姿势,他俯身下去, 紧紧地拥住了云雀。他们身高和体格本来就有差,云雀显得格外纤细娇小;她的手还不知所措地停在半空, 飞旋开去的长发随之凝固, 下一缕光芒到来之时,他们通身上下都塑上了一层磐石般的冷色。
仿佛是远洋传说中,大地发怒、熔岩贲涌之时, 毁天灭地的末世光景里,紧紧相拥的一对璧人。
雨滴坠进了云雀睁大的眼睛, 既而又漫出了她的眼眶, 乍一看像是她在哭。
他们败了。
……他们在“天”面前,再一次地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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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翁鬼面颤巍巍地收回了手,白头老翁仿佛又苍老了许多,镀身的熔金也遮不住满脸疲惫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