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面旗内部再怎么撕,也就是邻居互相给对方穿小鞋的地步。战场上生生死死,也许今天一句恶言就是永别,至于么?
何必?
“先生此言,”勤字旗下的白头老叟摸着长髯,“是认为此战,定战?”
李拾风一撩眼皮:“白爷,我们担不起。”
白头叟顿了一顿:“先生,何解?”
“现在不比您当年的时候,要打便打。如今云秦和苏罗耶是表面弟兄,私下虽然摩擦不少,但终究是小打小闹。若炎虎关点燃烽火,势必烧至整座长城。白爷您想,届时是怎么个风光?”
白头叟冷哼一声:“自是士死国,妇死节!”
云雀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居然骨子里也是个鹰派。
是,整个靖安府,云雀还没见过躲闪或怕事的人,连小兵脸上都无卑弱之相。
李拾风睁开弯弯的笑眼,冷漆漆的黑色瞳仁直直地盯着老人:“那是天下缟素,血流漂杵!”
“现在的云秦,被繁华、被太平、被盛世养了多少年?先帝在时,与苏罗耶宣战,也是它虎狼之师拒绝和解,逼得不得不东迁王都的时候!”
白头叟顿了顿拐杖:“云秦如今是偃方大国——”
李拾风冷冷地打断他:“白爷,苏罗耶尚武成风,连女子都能与北地雪熊搏斗,你见过的。”
白头叟沉默了。
云雀奇怪地看了看老人家,女孩子对打仗一窍不通,但也有幸见识过太后点兵的盛况:云秦的步兵大阵可是有“天兵天将”的称号 ,还会对一个生活在雪原上的胡邦沉默么?
“先生这就有些长他人志气了。”阿幼朵不悦地皱了皱纤细的眉毛,苗家姑娘生气起来,声音也娇脆得像是黄鹂鸟儿,“云秦如今可是有整装待发的偃师,工字旗的书呆子虽然平时呆了些,一出手谁不是群伤?苏罗耶那群蛮子,只有原始的部落萨满罢了!”
工字旗下坐着的俊俏书生满脸通红,低着头傻傻地直乐,末了还要文绉绉地虚伪一番:“哪里,哪里。”
“别急着怼,”盛昭缇突然开口,“李老二不是要避战的意思。”
李拾风笑呵呵地:“避是避不掉的,只是我们别主动招惹。到时候好大喜功的罪名,我们整个靖安府都当不起。”
盛昭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别白话,说重点。”
“我们绝对不射第一箭,”李拾风笑眯眯地举起一根手指,“但是只要对方敢射我们一箭,我们就放开了打。所以现在,憋着,别嚷嚷着要打回去,铆足了劲备战吧。要入冬了,苏罗耶人此次挑衅,大多都是缺衣少食,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源,只得南下抢掠——”
怕就怕在,苏罗耶人,是玩大的。
李拾风一咬舌尖,他算了一卦,卦象极凶,但是命理玄说,不能摆上行伍台面。
他心里始终有一道声音:
不简单的。
——云秦现在太繁盛、太自信了,看谁都是蛮夷胡虏,看谁都是蕞尔小邦。苏罗耶的国土囊括整个极北冰墟、朔北雪原,冰天雪地里孕育出的善战文明,未必比云秦更低劣、更野蛮、更愚笨。
云秦能拥有偃师军队,对方就不能拥有萨满兵团么?
“我来介绍一下,”李拾风道,“这位是九钱偃师,云雀姑娘。”
满座哗然!
连白头叟的眼神都变了一变:“当真?”
李拾风眉眼笑得弯弯:“如假包换。”
工字旗下的俊俏书生坐不住了,也不顾上什么男女大防,一双眼跟灯笼似的亮出了十里地,直直地盯着云雀。他坐得离云雀不近,此时伸长了脖子,脸皮涨得通红:
“那个,那个,在下危纪分,九钱姐姐你叫什么?”
云雀:“……”
这么稀罕的么?
云雀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稀罕货,甚至觉得自己挺累赘——她虽然知道九钱在偃师行内算是泰斗角色,只觉得不过如此:出门在外,是算不了什么本事的;每次动手,也占不了多少胜算。
但是仔细想想——云雀身边是“薄九刀”和“白无常”,云秦武林两把名刀全给她占上了 (好家伙),而“千秋风雨”闻战是云秦最年轻的剑圣。让云雀吃过大瘪的“寒山客”闻征是天下第一剑,险些弄死云雀的红云仙人是十钱偃师(云雀还算越级强杀),一口吞了云雀的朱厌是山海录前十的怪异,把她摁在地上揍的“一杯无”陆鸣萧虽然已经是时代的眼泪,那也是一等一的大人物了。
云雀恍然大悟:
喔!我好像还真的挺厉害的!
“有她助力工字旗,”李拾风笑呵呵地赶鸭上架,“靖安府定将如虎添翼。”
危纪分拼命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