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姮则在整理刚育苗完毕的红薯,哥哥此番带了不少,但也仅够几十户的百姓供应,不得以,她只能从中挑选能干又肯吃苦上心的,率先将苗发到他们手里,重新分配过良田,他们两三日便完成了除草,翻地,种植和灌溉。
天阴着,于农耕有益。
众人着实不敢耽误,穿着蓑衣留在地里继续听课。
邵怀安将蔬菜种子按类别分发,并且嘱咐了栽种事项,各人拿笔仔细记好,干劲十足,个个面上带着踌躇满志的笑容。
这是范阳许久以来的安宁,这份安宁来之不易,势必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最大化开拓。
裴楚玉骑马从陇道上经过,便看见这么一个场景。
乌青的光影里,一群人不知疲惫,干得热火朝天。
一块块分发承包的田地前后种上了粮食,种上了蔬菜,远远看去,像是棋盘盒,整齐而又赏心悦目。
他心情甚好,再往前走,便看见弯腰与几个女娘说话的邵明姮。
她被那群女娘围着,就像一捧洁白的雪,乌发拢成一个髻插上发簪,干净利落,窄袖对襟春衫,下面是便于行动的长裤,卷起一截袖子,露出莹腻的腕子,她不时抬眼看向她们,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情绪。
有时可能听不懂涿州本地话,便侧着脸将耳朵靠向对方,听懂了便弯眸轻笑。
她笑起来特别好看,站在人堆里,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她。
裴楚玉饶有兴趣的骑着马,盯着她看了半晌,刚要上前,宋元正从后赶来,一把拽住他的缰绳。
“将军,我妹妹定亲了。”
“我知道啊。”裴楚玉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定亲又没成亲,何况这么多月过去了,我也没见她未婚夫露面,想来是不怎么当真了。
他不着急,总有人比他着急,你说是不是?”
裴楚玉翻身下马,哈哈一笑,“元正,你放心,我是喜欢邵娘子,但我不会轻薄她。”
宋元正哪里会放心,当即跟着跳下马来,追上去,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将军,我不同意。”
“你又不是她,不同意干我何事,心里憋着不成,我总得问出来得个答案,对不对?元正,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是死是活我都乐意,谁叫她如今就是一个人,还就是这般招人喜欢呢。”
他阔步走上前,径直站在邵明姮身上。
隔着这样近,能看清她白皙耳垂上的细小绒毛,又柔又软,叫人想捏一把。
他虽这么想,却不敢冒失,背着手站在原地等着。
她正在教女娘们时令果蔬的种植办法,想必是跟她哥哥学的,讲的有板有眼,一丝不苟,有时她们打断来询问,她也笑着停下,等对方说完,又慢条斯理解释,毫不慌张。
待女娘们散开,她转身便走。
一眼望见对面的裴楚玉,还有满脸不悦的宋元正,不禁愣了下,随后慢慢走上前,淡然白净的面孔,透着股生动明媚的劲儿。
裴楚玉喉咙滚了滚,“邵娘子,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
“多谢。”
邵明姮暗地里思忖过,也琢磨过,起初还不知怎么应对裴楚玉,但时日久了,她便想出对策,他说什么夸什么,不咸不淡道声谢,距离自然而然推开。
且依着宋元正的说法,此人虽然强硬煞气,但还是个讲理且守法的,若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如此迅速的发展屯兵,成为范阳独一份的存在。
他阅人无数,自不会只守着一个姑娘不变心。
邵明姮脑中一闪,不知为何,顾云庭的影子略过,她赶忙摇了摇头,心道,那人脾气太怪,是个例外。
“有句话我想问你。”裴楚玉习惯直来直往,望着她时眼神炙热如火。
邵明姮点头,“你问。”
“我若是娶你,你答应吗?”
“我定亲了,所以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多谢您的美意和抬举。”邵明姮福了一礼,面上挂着客气疏离的笑。
裴楚玉忍不住看了眼宋元正,又逼近一步,“若你那未婚夫悔婚了,不娶你了,或是,他突然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那你能头一个考虑我吗?”
“不能。”倒是没有一丝犹豫。
裴楚玉作罢,大笑着抱起手臂,“你便不能多思量片刻再答我,真是不给面子。”他虽这么说,却没有生气的意思。
“等你和邵大人忙完春耕,咱们办一场春祭,权当祈祷夏秋两季的丰收,希望今岁的范阳,少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大家都能吃得饱,穿得暖。”
他说到这儿,邵明姮忽然想起来。
“将军,我看见南山有一大片荒废的桑树园,现下可还有有人在经营?”
裴楚玉知道她说的是哪里,摇头:“原是扬州那边来的富商,在涿州包了整片山去种桑养蚕,雇了当地百姓去干活,起初两年刚刚见效,那富商死了,桑树园便废了,自然也没弄起阵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