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吗?”
一点也不见外,仿佛是在分享课间从小卖部买回来的零食。
贺长望看了眼段桥旁边那人。
“同事,陈穆。”段桥说。
贺长望向陈穆打了招呼,做了简洁的来自“段桥朋友”的自我介绍,才抬手接过那颗温泉蛋,捧在手心里暖呼呼的。
贺长望没有任何迂回,问道:“我加你微信,为什么没回我?”
段桥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动作一怔看向他,隔了几秒才笑道:“你从哪找到我的微信?”
“我找你微信还不容易?”贺长望把鸡蛋壳捏出裂痕,用纸巾垫着剥开。
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和隔阂,他们很轻而易举地进行了一段看似熟稔的对话,仿佛真的是联系多年的老友。
段桥却在此处没有接话。
叫陈穆的那人对贺长望的兴趣全都写在脸上,偏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只是站在一旁打量着。
贺长望被他看得不太舒服,倚靠在栏杆上,微皱着眉低头咬鸡蛋。
温泉蛋煮的火候很微妙,半凝固的蛋白快要流出来,他吃了一半才说:“钱转给你。”
“不用,当我请了。”段桥与他并肩靠着,袋子里还有陈穆买的玉米,飘出阵阵清甜香味。
许久,段桥才问:“来几天了?”
“两天,我来采风,后天去哈尔滨了。”贺长望说。
段桥侧过头:“住哪?”
这两个字乍一听很容易联想歪,贺长望本想开个玩笑说这么冷的天他没兴趣,但这话里没有分寸,眼前没有喝醉酒的段桥也不是适合开这样玩笑的人。
“万达,今晚搬去二道白河。”贺长望说。
“嗯。”段桥低声应道。
两个人都很心不在焉。
“有空吗?”贺长望说,“聊聊。”
第3章
贺长望曾无数次想象过他们再相遇时会是什么样子。
一座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想过会在某个路口的转弯碰面、在某栋大楼的电梯里错身而过,或者在地铁站里遥相一瞥。
在想象中的这些场景里充满了伤痛、怅然若失,激烈的情绪被极力克制住,只剩下难言的悲伤。
应该再配上背景音乐,拍成悲情电影。
但他从没有猜到过会是这样。
在与家乡远隔千里的长白山上,他们一起站在广场的边缘上看着远处山峦,手里还捧着流心的温泉蛋。
吃完鸡蛋后还要去爬山,无语了。
也好在有一个鸡蛋,相顾无言地吃东西的间隙为他们提供了平复心绪的时间。
他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动容,也不知是因为被山间的风吹麻木了,还是因为他从小天池一路追过来,时间线拉得太长,已足够他接受这个现实。
但毕竟有八年的时间横亘在他们之间,是足够把高中时期再亲密无间的好兄弟都磨得只剩下“好久不见”的时长,这段漫长的分别让他们也很难找到话头。
其实贺长望还是有很多话想说的。
想问问为什么去年在厦门他不告而别,想问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谈新的对象,但这些话题从他口中说出,无论如何都沾染着暧昧的色彩。
现在不是个叙旧的好时间。
等到陈穆也把玉米吃完,段桥才问:“一起吗?”
贺长望愣怔一下:“嗯?”
段桥偏过头看了看他。
贺长望这才意识到他在问要不要一起去看瀑布。
他也侧过头直视着段桥。
粘稠的视线交织,烫得人瑟缩一下。贺长望眸光动了动,越过段桥的肩去看远处的山。
半晌,他实话实说:“不了,我刚才来过这边了。我是从小天池返回来的,因为我在候车亭看到了你。”
段桥愣了愣,低声问:“怎么没叫我?”
贺长望用余光瞄着他那几根修长的手指盘着串珠,叹口气:“你说呢?”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对话止步于此。
“你几点走?我也住万达,有时间聊聊。”段桥问。
他问得很干脆,语气里没有分毫试探和小心翼翼,直截了当地通知他“我准备跟你聊聊”。
贺长望心道你还挺理直气壮,当初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提裤子走人的不是你?
“聊什么?”贺长望转过身,两手撑在栏杆上,把几粒小石子从缝隙间踢下去,滚落在岩坡上。
段桥说:“聊你从小天池追过来想跟我聊的话。”
贺长望闻言“啧”一声,仿佛看到了高中时候的那个平时话很少、一开口就让人听着想动手的段桥。
“那我明天再走。”他说完就觉得自己未免太给面子,“淡季续房容易,这要是再过一个月,你就得跟我去白河聊了。”
段桥曲指蹭了蹭眼角,淡淡说:“一个月后我还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