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俦回礼,道:“正是裴俦。”
“事急从权,裴兄,咱们赶紧出发吧。”
一路上,漆舆又将这贩马案前后细节同裴俦讲了。
原来这太仆寺卿是皇后的族亲,借着权力之便,将西域进贡而来的大月马私贩至金赤乃至南洋,实为大罪,听说皇后为了避嫌,已经多日闭殿不出,丝毫不敢干预这人生死。
大理寺追回了未离开大渊境内的所有马匹,唯有最近的那一批不知去处,一干刑狱官招摇过市地办案终究太过扎眼,大理寺便派出了没怎么出过邯京的漆舆,协同初来都察院的裴俦,一同私下寻察。
二人聊了一会儿,甚是投缘,漆舆忽道:“在下翻阅过那太仆寺卿贩马的记录,其间提到他曾将大月马赠与一人,裴兄可知是谁?”
裴俦摇了摇头。
漆舆道:“是秦世子。”
裴俦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漆舆见他不言,自顾自地讲下去,他道:“在下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却什么也没查到,没过几日,那匹对不上账目的马又自己出现在了集市上,有百姓报了官,我们才将其找回。”
裴俦松了口气。
没来由地,他就是觉得秦焱似乎不会做这样的事。哪怕他声名狼藉,哪怕他骄纵跋扈。
他们一路往线索中提到的驿站而去,马行半日才至。
二人在那驿馆门口下了马,叫来马夫将马牵走,漆舆便蹲在地上瞧了起来。
裴俦看了看,发现他是在看地上的马蹄印,还时不时伸手去拨。
漆舆瞧了片刻,拿出方帕子擦手,道:“脚印太乱了,分辨不出是否大月马。”
裴俦点点头,看了看天色,道:“咱们今夜便歇在此处吧。”
驿站中多是来往四方的传信官们,着军服者有之,着官袍者有之,似裴俦这等穿了常服的,更是多不胜数。
二人找了处偏僻处用饭,实是打量着厅中众人。
来往军营之间的传信官总是行色匆匆,往往坐下囫囵吃了一碗,便抹了嘴牵马上路,丝毫不敢延误军情。
那些不慌不忙饮酒吃菜的,手中多半是些不急之务。
二人将一切看在眼里,慢条斯理地用了饭,便上楼休息了。
月上中天时,整个驿站都似乎沉睡了过去。
裴俦换了身方便行事的黑衣,悄悄摸出了房门,同漆舆碰了个头,各自下了楼去。
漆舆负责马厩,裴俦便去了院子里,沿着院周细细查了起来。
除非大理寺这类经过专门训练的官员,还极少有人能做到毫无痕迹地遮盖真相。
裴俦点了火折子,贴着地面看过去,果然在杂草掩盖之下,找到了些细碎的马蹄印。
寻常的马蹄上钉的马掌五花八门,西域进贡而来的大月马,则统一用了军中制式的马掌,认识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裴俦心道这个驿站果然有猫腻,得同漆舆好好合计合计。
手里火折子被风一吹,熄了大半,他蹲着换了个方向又将它吹燃了,然后看见了一双鞋。
一双,鞋。
裴俦大惊,站起来飞身后退,那人却比他更快,一把将人捞过,伸手捂住他的嘴,抓了他手,掐着他腰束缚至身前,又一脚将那火折子踩到了泥里,随即飞速后退,将裴俦一同拖进了黑暗里。
让裴俦绝望的是,这人武功不低。
哪怕他不怕暴露武功立刻出手,也无法从这人手里全身而退。
漆舆找了过来,没见到裴俦身影,又去了别处。
裴俦简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人牢牢地捂住嘴,根本说不了话。
这人手上有厚茧,应是常年练武所致,身量比裴俦高了不止半个头。
裴俦尚在细细思索这人意图,没察觉他什么时候低了头,危险地逼近了他颊边。
他若是能转头,就能瞧见男人一双鹰目微狭,头微微凑近裴俦颈侧,细细嗅着,神情餍足。
就是这股水沉香的味道,叫他梦里都不得安宁。
男人无声无息地闻了半晌,似乎又觉得不太满足,干脆张了口,带了些气性,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裴俦猛地一颤。
趁他发愣之际,男人却松了人,往更黑暗中去,消失了。
裴俦气急败坏地转身,连他影子都没见着,于是更气了。
这什么一言不合就咬人的变态!
“裴兄?”漆舆听见动静,又找了过来,道:“你何时来的?我方才……你脸怎么这么红?”
裴俦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耳廓上那股异样的触感驱逐出去。
“无事,被狗咬了一口。”
漆舆微怔,视线好一阵飘忽。
“我在这远里发现不少马蹄印,全是大渊军营马掌的制式,此处应存放过大量的大月马,而且时间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