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伸出一双手仔细掰数着,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回答:“林中人散居在各处,约莫有十万人。”
区区十万人,能拦住多少穿长袍铁甲的人,那些人怕的只是熊罴虎豹而已。
“以后,你们不要再拦着过路之人,我保证不会再有人上山盗你们的果子。”垠渊接过话说道。
男子看向弥泱,因刚才使黄罴臣服的举动,在他们心里她就是如神明一般的存在,若她点头,他们就相信那个保证。
弥泱不答话,轻轻点头,在被他们放在山前祭拜神明的鹿头上点上刚才垠渊所说的话,就算是给他们的承诺,众人一阵惊呼,男子伸手接过鹿头,领着族人朝两人拜了再拜,举着火把朝北边居所之地走去。
“要不上山去取个果子?”垠渊眼见天色已黑,心想不如到山上休息一宿。
信誓旦旦对林中人承诺此后不再有人盗取棪果,那帮人的身影尚在目之所及之处,就要上山摘果,好一个言出必行的丹陆王,弥泱不动声色地看着身边人,看那面上的漫不经心和眼底的势在必行,她挥手拭去石块上鹿头血留下的痕迹,转身上山。
渠如山上,尽生灌木丛草,只有山顶那一片长满一人高的枝木,倒三角形的树枝上结着暗红色的椭圆形果子,这便是林中人口中的奇果。
“这山如此陡峻,不会术法的人怎敢上山摘取棪果。”垠渊环顾四周,有些怀疑林中人说的话。
渠如山四面平滑,没有一条完整的上山之路,再加上矮草丛的作用,走在半山上,颇容易脚滑,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山下。
“疗伤的方式有千万种,为什么丹陆人非得执着于这棪果?”听罢他所说,弥泱眼神扫过四面,果然丝毫不差。
垠渊笑着走过去,拉起白衣下的纤纤玉手,难得对方没有抗拒,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走到一片空地上。
丘壑远山隐匿在夜色下,这依然是个无月之夜,他用力挥手,宽大的墨色衣袖将地上的泥土扫尽,他卷起一袖子落叶,铺在方才扫过的地方,拽着弥泱坐在那儿。他拉起衣袖,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透着白光的水玉珠,指尖流光一闪,一粒水玉珠落在他手中,化为一只剔透的酒壶。
“尝尝。”他把酒壶递给身旁之人。
弥泱接过酒壶饮了一口,这是梨花醉,原来垠渊曾跑到奎山仙邸中,搬出最大的一个酒坛,将一整坦酒分装,总共得酒十八壶,他将酒壶幻化成水玉珠戴在手上,随饮随取。
一壶酒入腹,垠渊开始给弥泱讲述丹陆的历史,百年来他在大地上游历之余,也没少呆在藏书阁中翻阅人间古籍,渐渐的,对先前毫无兴趣的人族历史也烂熟于心。
南境有沃野,其土色丹赤,其上有数十部,为争其地,斗万载,兼而并之,只遗半数之部,其一部弱,遂南迁,因其故土,遂以丹陆为名。
南至坤泽,族之长者言此天降之泽,遂于泽畔祈福于天,礼末,有玉自泽中出,红光溢彩,长者握之,身渐凉,赤足亦不觉其灼,少顷,玉归于泽,长者三叩,率众而南。至渠如之山,有四兽袭人,族中人多裂白骨,幸得棪果,族人食之,解饥渴而骨生肌。至山之阳,现一地穴,中有水出,饮之甘甜,饮毕,有赤龟绕穴而行,先南后北,复归穴中。长者言曰此地神所指,遂南至炎谷,居于谷侧。
复万载,丹陆斗四兽于林,操金戈于谷,周而复始,其势日盛,其长思先人之言,承神意所示,遂率众北归。
又数千载,丹陆霸于沃野之中,带甲百万,遂兴兵,吞数十部,逐流民,尽占沃野之地,立王城于其中,号焱城,以部之名立国丹陆,至此,南境之地,俱归丹陆。
这是丹陆国史中记载的内容,据说就是丹陆自聚族成部到立国的始末,期间数万载,都化作史书中寥寥数语。
“这些或许只是丹陆贵族们为了让民众信服,编造出来的神话。”垠渊并不是十分相信那些传闻,因为神族本身就是天地间最大的传闻。
丹陆国史中的记载,算是将丹陆人执着于棪果的原因解释得一清二楚,在上古时代这种神奇的果子解救了无数南迁的丹陆人,让他们能安全越过这片丘壑,在河谷地休养生息,最终南归称霸溟洲。祖先的英雄事迹被后辈们传唱,棪果、地穴、赤龟这些东西都成了丹陆人心中神圣的象征。
人族给自己编造神话是常事,关于王权天降,虽是确有其事,但在数万年的传承中,早已被编纂得神乎其神。不过这段故事虽带有神话色彩,未必就是虚构,因为天钧史册中也有几乎一致的记载,天钧人南迁之时,也遇到了各种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