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知道吗?日落时分。”兰裳依旧看着精血,回答得漫不经心,有那么一瞬,她想质问灼烈为何问这个王族皆知的问题,不过,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神殿石柱上的阴影斜长,距日落还有小半个时辰,灼烈整了整衣襟,摘下飘到面前的芝果,一口吞下,说道:“可以和我聊聊天吗?”
他没有要谁和他聊天,但殿内只有两人,除了兰裳,不会是别人。
精血分化前的一个时辰极为关键,虽不需灵息注入,却也不能有一丝杂质进入,否则吸纳大地灵息数十年的精血会被污染,无法分化出两个健全的人族,兰裳紧盯着静卧在一团灵光中的精血,答道:“你想聊什么?”
见她回答得如此爽快,没有拒绝的意思,灼烈心底湮灭的渴望再次升起,压制着内心的忐忑不安,他鼓起勇气问道:“你喜欢过我吗?哪怕一刻。”
久久没有回答,兰裳甚至没有回头,无人看到她眼底的一丝苦涩,王族不能产生男女之情,这是神当初定下的规矩,既如此,为何要让王族分男女之身,爱恨情仇本就伴随凡人一生,即便是王族,也逃不出苦难情思。
原来她从未对我有过情,果然这么多年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虽未得到回答,灼烈却已知晓答案,可凭什么,自己作为大地上最高贵的王族,却败给一个不知身份的凡人,有人说,为了那个凡人,下界为王的神族甚至不惜动用禁术,为其逆天改命,那一抹卑微的渴望被焚起的妒火烧尽。
“你可知王族为何不能相互产生情愫。”沉默良久的兰裳缓缓问道。
本以为永远得不到那个已知的答案,神殿中就会这样一直寂静到石柱完全被阴影遮蔽,灼烈强压着心中的妒火,答道:“知晓,王族需秉持公正,若有私欲,则无法一心只为天下。”快速把话说话,他发现自己竟压不住蔓延到全身的情绪,好在背对他的人并未转身,也未发现异常。
“这只是个借口,王族不能生育,若有情,行男欢女爱之事,会影响精血的纯度。”
平静的语气将神族隐瞒了数万年的秘密托出,两国第一代王本为神族两位尊上聚天地灵息与人族气息运化而成,他们与神族一样,不能像凡人一样孕育后代,却也和凡人一样,具被男女之分。为避免他们被生来所带的情绪困扰,影响继承人的血脉,故而神族才借以苍生之名,降下神谕,不允许王族产生私情。
世人皆道神怜悯众生,原来在神族眼中,人不过是个玩偶,可随意愚弄,高高在上的王族,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凡人,人族,最重传宗接代,不具备生育能力,怎配为人,王族,才是大地上最大的笑话。
听到了吗?你们敬仰的神明,是如何将你玩弄于股掌间,你以为她会高看你一眼吗?别忘了,她可是神族,你不过是个凡人,杀了她,断了神族和人间的联系,你就是大地上真正的主人。
灼烈心中似乎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让他不要听信蛊惑,要敬重神明,一个让他奋起反抗,做自己命运的主人,不管哪个声音,最后都汇成同一个声音,杀了兰裳。
石柱上最后一片光亮蒙上阴影,夕阳落入西海,安静的精血开始晃动着要冲破看不见的保护层,化为两个独立个体,兰裳轻挥出一道神光,探测精血内灵息凝聚的情况。
一盏茶的功夫,她回头看着灼烈,说道:“极好,十年后你我便可带各自的继承人归国。”说罢,又回过头轻轻托起精血。
“那就好,需要我帮忙吗?”灼烈不知自己为何有此一问,也为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冰冷,他的内心已被那个残酷的想法填满。
“不必,你避开就行。”兰裳倒是完全未在意他说什么,一人以神族之力足以完成此事,不过因此代继承人的孕育方式极为特殊,所以她要敛住神息,以最柔和的神力助精血分化,这些精纯的神族之力,若误伤灼烈,她可无暇顾及。
听到了吗?她完全看不上你那微弱的灵力。
灼烈心中那个阴暗的声音嘲笑着,彻底击垮他的最后一丝理智,暗暗握紧袖中那柄自称可以助他称霸大地的人递给他的短刃。
全神贯注聚焦于精血的兰裳,丝毫未察觉到危险在靠近,将全身神息聚收到元神上,双手中流出金光,光芒裹住精血,神力从前方汇入精血,她身上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元神处隐约闪现着幽蓝色的光,这是神族最脆弱最易受伤的时刻。
看到了吗?她左肩的位置,把这柄短刃贯穿过去,用你所有的灵息将她元神撕碎,你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