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的脸忽然绿了。
太史慈似乎翘起了嘴角。
……徐庶摸了摸小胡子。
“将军无恙?”
“嗯嗯嗯,”她搓搓脸,“没事,没事。”
“这柄剑……”
她看了一眼被亲兵小心翼翼收进匣中的两截断剑,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没事,没事,”她说,“我不小心给它弄断了。”
帐篷里所有人都哑巴了一下。
有人叹气了。
她假装没听见。
见她的确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徐庶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
“将军,刚刚探马有报,曹操引泗水淹了下邳城。”
这位刚刚苏醒,面色恢复了红润的女将军眼神一瞬间变了。
“他不想再拖下去,”她说道,“他做好了与我决战的准备。”
“将军所言是也,”徐庶微微点头,“曹操留万余人困守下邳,其余兵马已经南下,欲与我决此生死之战。”
当她下了床榻,站起身时,帐外不知哪里吹来了一股冷风,带着山顶积雪的湿润与清新,也带着这漫长路途上的凛冽与寒意,扑在了她的脸上。
陆悬鱼并未意识到自己昏迷不醒,并且已经成为整个军营议论的中心。
人人都在讨论她的中军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刺客,又或者遇到了什么邪祟?才会在情急之下使出那样石破天惊的一剑?!
但那些声音无法传达进她的耳中,就像那些激烈的情绪也暂时被她摒弃掉了。
就在这初冬的寒风吹进帐篷之时,倦怠与痛苦似乎都被这阵清新的冷气暂时吹散了,她想着那个梦境,冷静而又无比确定地说出了她的预测:
“曹操兵力数倍于我,但我有勇武不下项王的名声,他必不愿在平原上与我决战。”
太史慈向前了一步,“将军的意思是?”
“我们要在通往下邳的路上,找出曹操选定的战场,”她说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个计较。”
与陆廉决战,应该选一个什么样的战场?
马陵山状如奔马,地形复杂,绵延一百二十余里,传闻大禹治水时,劈山引水,令沭水得以蜿蜒越山,西流入海,因此其中有数条河流经过,又有起伏山岭,九曲山道。
对于熟读兵法的曹操来说,他年轻时路过徐州,还曾经来这里游玩过一圈——毕竟这里是孙膑诱杀庞涓之处。不亲眼见一见沟壑纵横,群峰屹立,是领会不到孙膑此战其中妙处的。
他登上一座山顶,登高望远,将这一片古道旧址看了个遍后,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身后十分艰难地跟着爬上来的郭嘉终于也能跟着喘匀这口气,顺便擦一擦自己那张被树枝刮了两下的脸,引得主公还回头略带嘲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身体素质就是不行,那他有什么办法嘛。
好在曹操的注意力不在于让郭嘉多运动,而在于这片崎岖复杂的地势。
“就这里吧,”他对郭嘉说道,“这是处好战场,配得上她。”
第281章
“陆廉不似庞涓。”这是郭嘉听到主公的话后,第一个反应。
“嗯,”曹操含糊地应了一声,“奉孝看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廉其人,用兵果决,但谋定而后动,并不鲁莽,”他这样略一思考后说道,“想诱她中计,并不容易。”
“即使下邳被淹,剧城被围,也是如此?”
郭嘉在山头上寻了一块石头坐下,“也是如此。”
一个鲁莽的人总会撞上经验丰富的老练对手,她赢过曹洪不算什么,赢过袁谭也可以说不算什么,甚至孙策、袁术,这都可以被视为庸将。
但曹仁与于禁不同。
这两个人性格迥异,但都不是平庸之辈,而陆廉在面对他们时,选择了不同的应对策略——攻打曹仁的淮水大营时,陆廉不计代价地强攻;但在诱于禁出城决战时,陆廉用兵又十分小心狡诈。
她是一个会用心判断自己形势,并且估量对手实力的将领,与轻狂疏忽的庞涓大为不同。
郭嘉这样的分析判断之后,曹操摸了摸胡子,微微笑起来。
“她虽非轻狂疏忽的性子,但未必不会入我彀中。”
陆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有赤子之心的人。
有亲兵摆下了一张胡床,想要请主公坐下稍歇,曹操却随意地摆了摆手。
爬上山头的确有些疲累,但山风冷硬,坐着不动时很快便会觉得寒冷,若是一时不慎,便要受寒发热。
他不是一个放纵自己的人,即使有些腿脚酸疼,曹操也仍未坐下。
他因此又多看了坐在石头上的郭嘉一眼。
陆廉与奉孝,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因此奉孝能揣摩世上人心,却独不能操纵陆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