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背过身去,林翱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讪讪离开。
事情不大,但有几分棘手。
有个从前在暴室做洒扫的姊妹名叫吴青,与林翱手下的营兵罗三虎情意相投,但罗家长辈不情愿,婚事迟迟提不上日程。
前几日吴青发现有孕,催促罗
三虎说服家中耶娘。
谁知罗家老妇很是泼辣,认定吴青是以此要挟,本就瞧不上她无貌无才又不能侍奉家里,这下直接闹到女军军营来,詈骂吴青为无耻淫妇,难怪与妓子为伍。
当日在值的是杨雪娘,命人将她撵出去。
那罗家老妇直道杨雪娘心虚,叉腰站在营门前,满口污言秽语,罗三虎只道“阿娘,莫说了,先回家”,不敢强拉老母离开。
吴青的好姊妹和做过妓子的四娘等人怒不可遏,抄起棍棒将那老妇连带罗三虎赶出老远,杨雪娘自然也不拦着。
雪娘是打算次日找林翡告状,请她与林翱将军说个分明,好生教训罗三虎。
可吴青气那老妇蛮横无理、罗三虎愚孝无能,立时要堕去腹中孩儿,与那罗家一刀两断。
原本最早宫婢出身的那批女军,虽看在林翡的面子上不曾明着打压排斥四娘等人,但来往甚少。
今日这事一出,见过不知多少腌臜人事的四娘等人,反骂罗老娘时那叫一个狠辣痛快!
于是吴青看她们也亲近起来,落胎一事她担心军中医师泄露出去,想着四娘她们较为了解,便先问起四娘来。
四娘年纪虽轻,也经过此事,皱着眉斟酌着说道:“楼里的鸨子哪管我们死活,也不舍得用好药,几碗灌下去也落不掉,有人气得拿拳头捶。还有个姊妹从两三人高的地方往下蹦,也未成,却把脚崴坏了,如今走起路来还跛着。
”
她说罢又挤出些笑来:“青姊,你早早跟随将军,这事她必会给你做主。你放心去问医师,熬些好汤好药,莫亏了身子。”
吴青听罢她的话,心里也冷静下来,去握住四娘的手:“这些话,亏得你愿告诉我,否则我稀里糊涂行事,不知要吃多少苦。”
四娘的手冷不丁被她攥住,有些受宠若惊。她们这类人向来是男子如蜂蝶缠扰,女子避之唯恐不及。即便入了军营,也忍受着异样的目光和背后的议论。
吴青这般动作,竟让她有些鼻酸。
她方才见吴青捂着小腹,似对孩子还有不舍,怕她一时心软走了回头路,于是小心翼翼地回握吴青的手。
“青姊,若是将军说合,这亲事未必不能成,不过这等人家真嫁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我从前的姊妹也有偷偷将孩子生下来的,只是养得很苦。青姊你不同,军里发半年饷银,足够你生养孩儿。出了月子养好身体也可再回军营操练,只要找个乳母帮你照看便是。”
吴青听出她言辞恳切,叹了口气:“若真像你说的这般顺当,自是好事。一是军中只说有孕者离营归家,可没说过能回来操练。二来生下女孩倒也罢了,若是男孩,怕是要被罗家抢去添香火,反叫我母子分隔、无处诉苦。”
“青姊你莫怕,我看将军颇讲情理,你不妨将这两件事托人问问将军。”
玉娘冲林翡腼腆地笑笑:“这不
,她托给雪娘,雪娘又托给了我。”
“这头一条不难,原说有孕了离营,是因平常人家少说也要生二三个孩子,不必来来回回的,两头都难兼顾。吴青与那罗三虎又不来往了,生下腹中这一个再寻人照看,她自然能再回军营。”
林翡踱了几步:“第二条倒真不好说,罗家要闹到官府去,孩子真会判给他们,只能从户籍上下功夫。你先让罗青安下心来,不必训练。”
次日她见阿鸾精神好些了,吃得下粥水,便放心地交给阿娘照看,自己顾不上补眠就去府衙里寻阿耶。
可林济琅正在忙过麦的事,关系到屯田一年的收成。林翡看着周围忙得团团转的潘绍和几个小吏,也不好让他们回避,只能先告辞。
她出了府衙,忽然很想见阿适,或是太过疲倦,或是觉得他会有好主意,总之抬腿就往后院绕过去。
熹平大长公主也在,她让众人改口称她为“夫人”,林翡自然遵从。
“问夫人安。”她躬身行礼,“北地干燥,早晚天凉,夫人这些时日可还习惯?”
熹平笑道:“都好。前日去瞧了你阿娘荐的三处宅子,已经定下,离你家不过几步路,改日叫阿适带你去看看。”
林翡颔首应道:“是。”
两人又闲话几句,晏如陶担心她是有急事,就岔开话头:“阿娘,难得阿鹭今日有空,我这就带她去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