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翡心里也明白,自己不过十四五岁,在长辈眼里向来不擅网罗人心,突然间手握这震惊朝野的密信,问清楚来源再做筹谋自是情理之中。
可是,若将阿适说出来,她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二人之间如今的情谊。毕竟面前这四位长辈怕都以为她与阿适向来不睦。
她正踌躇着该如何开口,李擎撑着桌子凑近看了看:“这字……怎的这般眼熟?”
林翡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忘了他!
他同阿适从小到大都在一处,字迹自然是识得的。
李承也凑过来,阿慕跟在两位兄长身后,奋力钻了进来,踮脚趴在桌子上蹙眉歪头地打量。
林翱听到李擎的话,又见妹妹神情忽然紧张起来,觑眼偷偷打量着李擎,心里有了数,想着那人在凌霄关一战中力挽狂澜,便替阿妹打起圆场。
“这人我也晓得,确实可信。再者,此事真伪并不难辨。最迟再过三五日,新邸报也该到了。这加急送来的密信是为我们夺得先机,大可立时筹划准备起来。”
这话进了林翡耳朵,脸腾地就烧起来。此等要事,阿兄不会毫无根据就替她打包票,定是知道些什么。
她不敢抬头看阿兄,侧身去看正在说话的姑父。
“帝位更迭,朝中定越发人
心不稳,此事我同你们阿耶再议。可是阿鸾如何卷了进去?”李宣威忧心道。
林翡道:“我生辰那日收到过阿鸾的信,提及九皇子对她照拂有加,让我们别担心。我从前在承祥宫见过九皇子,当时他就对阿鸾很和善,因此看信时也未察觉异样。”
“九皇子八成就是被架上皇位,阿鸾又如何做得了自己的主?聂檀这老东西要做什么?自家的皇子不好生扶持,换了个年纪小的就能同他一心了吗?”贺宁恨恨道。
林济琅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九皇子不过是十二岁的少年郎,我们阿鸾还不满十岁,‘鸾凤鸣’三字未必指的是定了婚事。”
李擎嘀咕着:“都写了密信,这人还搞得跟猜谜语似的,显得多有文采,多写两行字不成吗?”
“下回再送密信,我便这般交代。”林翡说道。
还得原封不动、指名道姓地告诉你那至交好友,她心想。
阿鹤忽然开口:“与九皇子交好,未必不是阿鸾的选择。”
听闻此言,众人都一愣。
“她入宫已经两年,养在皇后身边,尔虞我诈、人情冷暖自然都见过。”阿鹤面色严肃,“在长辈眼中,我们两人是除却阿慕外年纪最小、最需费心照料的,可我们……也在努力长成。”
他望向阿姊:“阿姊八岁时就可在匪徒手中护我们周全,十岁能与表兄于马上拼斗,我们虽不及阿姊勇武,但也不愿一直躲在长
辈、兄姊的羽翼下。我既这么想,阿鸾定也一样。”
林翡怔怔看着平日寡言少语的弟弟,这话里饱含的心意实在珍贵,她眼里慢慢蓄满了泪,头一个走过去将他搂在怀里。
紧接着耶娘、阿兄都围过来拍着他的肩,攥着他的手。
贺宁尤为感慨,因阿鸾自幼多病,费心更多,阿鹤向来不争不抢。
再加上他又是个沉稳性子,从不惹祸,也未曾卖乖讨要什么,极明事理,是几个孩子中最为省心的。
最省心,便最少谈心。他所思所想鲜少与家人倾诉,尽数藏在心底。
先是遭受骨肉分离、牢狱之苦才到这巍州,如今又听到孪生妹妹陷入险境,他终是忍不住倾吐心中所想。
“阿姊曾说过,兴许阿鸾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我也是这般作想。阿姊,下回……让他带句阿鸾的口信,对他来说应该不难,这样大家也可放心。”阿鹤说道。
李擎再次低头去琢磨信上的字,为何表兄、表弟都知道是谁,明明自己先觉得眼熟啊?!
林翡看着阿鹤镇静笃定的眼神,默默点点头,抬手摩挲着他的后颈。
这么一比,阿鹤也已到她的肩,果真长大了。
“阿鹤这番话还是有道理的,毕竟从信上来看,阿鸾暂且没有危险。”李宣威说道,“阿奴,你带着孩子们先去用饭。”
林雪青挽着贺宁,低声宽慰她:“如今不比前朝,不兴早婚,即便是宫中贵人,也多是十四
五岁成婚。”
贺宁点点头,暂且定下神来。
二人出了房门却发觉孩子们都没跟上来,又折回去,听见阿慕嚷着:“我也八岁了!”
林雪青推开门,问道:“怎么都不来用饭?阿慕,八岁又如何?”
阿慕正抱着李宣威的手摇啊摇,听见阿娘的话委屈巴巴地说:“阿慕也想听!方才阿鹤表兄说姊姊八岁时就很厉害,阿慕将将满了八岁,为何不能同兄姊一起听阿耶、舅父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