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陶假笑着点点头,腹诽道:斟酌?就这三行字有什么好斟酌的!摆明了是让你吃哑巴亏,直接认了得了。
却没想到凌瑶华开了口:“其实,林小将军拟的这份,与我们的议和书可称得上是殊途同归。”
“噢?是吗?”林翱扬了扬眉毛,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晏如陶也坐直了身子,准备学一学信口开河的本事。
“这
第一条,都是为了止干戈。交换人质后,你方需在当日退兵回巍州。”
萧军师立刻补充道:“且你方不得派士兵、水师追击。直至退至雍州界,我方再释放沈植。”
“那如何能保证沈植的安全?”
“这简单,许你们跟一百护卫随行,届时护送沈植回京。”
无人敢质疑聂炜一人能抵林家三人的分量,在此事上磨牙,只能让林翱方的气焰愈胜。
凌瑶华看看冯悉的神情,说道:“那这条便定下,再看第二条——”
萧军师手一挥:“既是为求同,何须多言?按我方简单易行的条款便是。”
饶是凌瑶华也没料到对方竟这般不留情面地打断,她怔了怔,挤出笑来:“便是谈生意、签契子也须来回商议数次,更何况兹事体大的议和书?”
萧旻捋须微笑:“你可见过万贯家财的富商同街边贩梨者议价?”
帐中顿时陷入安静,氛围凝重起来。
即便是处于上风,林翱和萧旻的态度也太过强硬,摆明了仗着聂炜的身份处处压制。莫说冯、聂二人,就是惯于拉下脸面同人周旋的凌瑶华,都觉骑虎难下。
聂然本就心浮气躁,又见林翱眼睛往自己头顶瞄。
昨日青玉冠被击碎后,他一时没有合衬的可替代,又不肯去借用旁人的。为免失礼,今日他勉强戴了笼冠,横插于上的也非什么名贵玉石,被林翱颇有深意的眼神一而再,再而三地扫过,他越发羞恼
。
因是值守帐内,李擎手里攥着的是长棍,正午的日头隔着青帐依然毒辣,帐内闷热不已。加上他又穿了一层铠甲,掌心里沁出了汗,正在想怎么不露痕迹地换个手,蹭蹭汗。
谁知聂然腾地一下站起来怒喝,将正在换手的李擎吓了个哆嗦,手里的棍子“啪”就掉在地上,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
晏如陶看他双眼圆睁的模样,心里再清楚不过,定是失手如此。
冯悉和聂然都见过李擎,此时也认了出来。
冯悉算是与李宣威共事过,而聂然能记住李擎,则是因为替受完杖责起不来身的幼弟上门致歉时被李擎指着鼻子臭骂。
聂然一见李擎这副穿着,底气更足:“好你个林翱,找他装模作样站在角落里做什么?什么议和,我看你等分明是包藏祸心!”
李擎没胆子看林翱和萧旻的脸色,面对聂然却浑身是胆。
“昨晚那一箭你是没挨痛快?下回我往下移个三寸,正中你眉心!”李擎一脚踢开地上的棍子,朝长桌走去,聂然步步后退。
帐内外的护卫皆紧握武器,只待一声令下。
这场议和眼看就要变武斗之时,晏如陶笑着起身:“阿岭,坐下说。”
好似箭在弦上却被人劈手夺下,李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上不下,难受得紧,可偏偏“夺箭”的人是阿适。
转念他又想起萧军师之前的叮嘱,暴露与阿适的情谊如旧反倒会陷他入险境,于是怒容不
减,扬起声调:
“少同我套近乎!亏我从前还当你是兄弟,这才几个月,你就挟我舅母一家来威逼……”
“好了,阿岭。”林翱怕他戏演过头了,连忙打断,又转过头盯着聂然,似笑非笑,“我等可未曾想在这议和帐中动手,不过——若是聂郎君有意,我与阿岭自然奉陪。”
李擎的出现让冯悉笃信林翱麾下的巍州兵马远不止两百,议和之心越发坚定,回身喊聂然回来,可一看聂然竟已缩到羽林卫身后,顿觉扫脸,低声道:“聂郎君落座吧!”
晏如陶脸上挂着适当的“尴尬”笑容,指尖轻点着桌面,静静等着林翱等人开口。有了这一出,冯、聂二人的气势就更弱了。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萧旻竟又拿出一封信来,笑吟吟地放在桌上:“聂小郎君的亲笔信,请各位过目。”
聂然陡然变色,抢在冯悉前面抓起信纸,看完后低着头将信递给冯悉。
晏如陶本来还等着下一个轮到自己看,谁知冯悉看完就将信折好收起,神态举止尚且如常,但一开口声音却有些不稳:“议和条款……就按萧军师拟的来,细则可慢慢商议。在此之前,我须确认聂小郎君的安全。”
林翱欣然应允,随即看向李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