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停了马,她朝两侧密林看了看。
跑的这样急,也不知谢揽有没有跟上来,前方有些荒了,就算没被杀手盯上,也有可能遇到流寇什么的。
冯嘉幼再恼怒,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而且既已成事实,没有必要一直抓着原因不放。
冯嘉幼决定策马返程,气撒了,回去的路走得比较慢。
为今之计,是要认真琢磨下现如今的处境,该怎样处理这门婚事。
在她权衡利弊时,突然发觉自己这样精于计算,只从利益出发,和冯孝安那个自私的男人有什么区别吗?
扪心自问,她非得与谢揽和离不可么?
作为丈夫他还不错,尊重体贴爱护,似乎一样也不少。
冯嘉幼一路寻思着,驱马慢走抵达城门口时,太阳早已落山。
城中正值一日中最热闹的时辰,也不知今儿是个什么喜庆日子,竟还有舞龙舞狮的。
她不想回家,牵着马在小摊位前闲逛。
停在一个卖饰品的摊位前,摆摊卖的饰品几乎没有名贵的,但她瞧上一根木簪,木质普通,手艺却是上乘。
她问:“这支怎么卖?”
摊主忙道:“小公子可真识货,这支是咱们这最贵的,要一两银子。”
“我要了。”冯嘉幼拿钱时才想起自己钱袋给了笙箫楼的看门小厮。
木簪都已经拿到手,断没有重新放下的道理,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正准备取下腰间的玉佩拿来换,冯嘉幼手一顿,只因想起冯孝安说自己的骄奢,全是他出卖自身换来的。
一时间这玉佩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摊主见她迟迟不动:“小公子是嫌贵吗,价钱还可以商量。”
冯嘉幼正窘迫,一只手从她身侧伸过来,在摊位上放下一锭沉甸甸银子:“不必商量了,她想挑的都算在这里。”
这只手放银子时,冯嘉幼以为是谢揽。
第一反应是他哪来的一两银子,而且他知道自己出门忘记什么也不会忘记带钱。
等此人一开口,冯嘉幼扭头看他:“齐公子,你怎么在这?”
齐瞻文竟会帮她付钱,还出手如此阔绰。
她旋即朝他背后望过去,不远处的人群里,一眼认出了高挑出众的薛绽。
新婚夜谢揽夸她能言善辩时,她拿来举例之人正是此人。
薛绽的父亲是现如今的户部尚书,两年前中的榜眼,没入翰林院,直接去了御史台。
如今是名御史,整日里忙着弹劾文武百官,“战绩”彪炳。
看来是薛绽瞧见了她陷入窘迫,请齐瞻文来帮她付的银子。
冯嘉幼礼貌微笑,她与他除了少年时在宴席上争执过两次,平日里接触的并不多,也没有什么仇怨。
薛绽礼貌回应。
齐瞻文付了钱之后,看也不看冯嘉幼一眼,转身便朝薛绽走过去,与他一起融入人群。
冯嘉幼隔着人群间隙望着两人一同离开的背影。
她好像没听说薛绽与齐瞻文有多好的交情。
她猜,齐瞻文想拉拢薛绽去弹劾某位官员。
如今皇帝年幼,齐瞻文的父亲兵马大都督齐封,一直是站太后的队,他们这个阵营里,还有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
强是强,但很难撼动内阁与一帮辅政大臣。
那群老臣盘踞朝中几十年了,各个家世显赫,声名鼎沸,门生遍天下。
听说太后党近些年来不断在拉拢新崛起的一些文官势力。
薛家正好就是。
……
齐瞻文对薛绽道:“没想到薛御史这样心善,我京畿司缺衣少粮的,不如捐点银子?”
薛绽不疾不徐:“大都督统管下的京畿司也会缺衣少粮?拨给你们的银子都去哪儿了?”
“我随口开玩笑罢了。”
齐瞻文扭头看一眼冯嘉幼,啧了声:“要说她的容貌确实拔尖,我见犹怜的。可惜家中无势,咱们不可能娶回家中做个正妻,偏偏以她的出身,也不好纳为妾。不然也不会和沈时行不清不楚那么多年,始终没个结果,最后竟招了个全无背景的区区举人。”
薛绽不语。
齐瞻文压低声音:“其实更好,她跟了沈时行反而没有插手的机会。如今嫁的这人微不足道,想个办法逼他写封休书,这冯嘉幼嫁过一次,便好下手收了做个美妾,为薛兄暖床。”
薛绽脚步不停,只转头看他:“齐副统领又是在开玩笑?”
齐瞻文观察不出薛绽的神情,是真在质问他,还是想推着他去做。
真烦,这人难相处得很,偏偏父亲非得让他来拉拢。
齐瞻文正捉摸不定,人群突然涌出骚动,听见前方大喊:“走水啦!”
……
着火的是一家客栈,熊熊烈焰,浓烟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