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八年卫后病逝,章太傅的义子此时已变成暴君身边得宠的阉宦。
李景因龙冠落地一事迁怒太子,火烧发妻尸体。
昭宁太子闯入金殿,顶撞父亲,并声称“陛下今日见龙冠,明日杀东宫也。”
李景勃然大怒,称太子言行无状。
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
第二日章璎向陛下进言,“青盐寺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自此昭宁太子之位被废,于青盐寺落发为僧。
李徵看自己头发一缕缕剃在地上,抬头见宝像庄严却无人替他孤儿寡母做主。
他心中嘲讽龛中神佛,却还是和众和尚一道念起经书,一念数载春秋。
长安古道落满雪花,青盐寺下的桃花开了又败,敲着木鱼的昭宁太子再未见过那驭风而来的少年。
永安二十二年,章荣海狱中自尽。
李徵身在佛寺,命人暗中保护被流放城滇南的章家人。
章珞已经出嫁为周家妇并未受到牵连,其余章家人受尽苦楚,直到李徵登基大位才重有风光一日。
温蓝是章璎的人,章璎一定知道。
那时章璎是李景的身边人,即便他这太子都要礼让三分,又如何敢动他。
如今一朝落在他手,李徵等不及将人审判问罪,先行押于芷兰宫,便是为亲自打听出温蓝的去向。
第6章
世上人情总翻覆,暴君倒了,他身边的魑魅魍魉也便如猢狲散了。
唯独温蓝不同,在他的主子被赶离章家的时候选择跟随而去。
对长期机关算尽的李徵而言这份赤诚难能可贵,于是不愿让章璎这片浮云遮蔽日光。
李徵道:“温蓝这些年在什么地方?”
章璎讥笑:“陛下费尽心思找我们章家的一个奴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徵冷声道:“他不是奴才,朕看他比你更有骨气。”
章璎浓秀长眉挑了起来:“温蓝在章家伺候着我,怎么不是奴才?他长着两条腿想去哪里去哪里,我又怎会知道去向?”
李徵的耐心渐渐耗尽, “你被赶出章家后他跟随你与章家断了关系,你入了宫,清风苑却不见他,这些年你对他做了什么?总归是老师府中的人,章珩至今念念不忘,朕得给他交代。”
“温蓝死了。陛下一把火烧了清风苑,他就在里面。”
章璎不无恶意地说。
他这话说了无数遍,新君却并不相信。
“朕会让你开口的。”
“我永远不会开口。”
李徵提起他的头发五指缓慢收拢,“惹怒朕对你有什么好处?”
章璎吃了疼,却伏在地上笑,声名狼藉的恶毒宦官仿佛没有注意到新君暴虐的神情,身上从兰花处染上来的香气蛊惑人心。
李徵松开了章璎,像丢弃一件物品般将人丢在冰冷的青砖上。
宽大袍摆此时才露出漆黑沉重的脚镣沉甸甸地坠着,与苍白的脚踝形成鲜明的对比。
“朕知你功夫了得,不知三十斤的重枷负身,这一身的本事使不使得出来?”
“若一直不说,陛下想怎么对我?”
“你与章家已经决裂,老师以你为耻,朕没有必要手下留情。”
章璎身后日光稀薄,连笑容也跟着稀薄,悠悠叹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因垂着头的缘故,李徵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狭长上挑的眼角。
人人都说章璎天生一双凤凰眼,是非龙即凤的命,可见相命一说有时也做不得准。
他不知章璎为何有此感慨,他与之并无故交,甚至说是仇人尚不为过。
“章总管便好生享受最后的安生时日罢。”
李徵转身拂袖而去,示意宫人锁紧殿门。
厚重的殿门再度关上,漆黑宫中只一盆不见日光的君子兰顽强盛开。
侍卫朱衣跟前跟后伺候着,不知龙颜大怒的原因。
说起来,芷兰宫里关着的那一位也曾是叱咤风云的主。
可惜再叱咤风云,也不过是个没根的太监,主子一死,不也被人关起来为所欲为。
章总管的名声以前谁没有听过,人人知道暴君身边跟着一个功夫了得,容貌惊人的太监。
章家自他入了宫,早已当没了这个义子。
个中种种只怕不能为外人道也。
你看这长安城的高门大院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真个不如寻常人家听戏罢了,当庐沽一杯酒。
第7章
长安城宫阙参差,浮云缭绕,正是百花竞开的时节。
观众三两成群,街头巷口的说书人一拍醒木。
“宫变那一日,那暴君想必吃多了丹药,太子爷神兵天降,吓那暴君活生生尿了裤子!”
堂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一名年轻武者身着藏蓝短打常服,身形高峻笔直,容貌冷肃轩昂,眼珠漆黑,额侧有道红色窄疤,似是陈年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