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这半句“怎会这样对我?”还未说出口,王怜花忽地想起适才他从沉睡中醒来,他和王云梦站的位置。那时他背朝庙门,近百支羽箭向他齐射,王云梦站在他面前,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即使他没来得及挥掌,那近百支羽箭只会将他射穿,可伤不到王云梦半分。
适才他于千钧一发中逃脱为难,心中又恐惧,又庆幸,随即发现手指上的戒指没了,便走出破庙,跟这些人说话,压根儿没想起来这件事,这时回思王云梦舍他为己的举动,登时心中一片冰冷,再想起后面这半句“怎会这样对我?”,他只觉这是一句废话。
当下嘿嘿一笑,眼光中满是自嘲神色,回过头来,眼角间瞥见自己左臂上白光闪动,原来上面插了两支羽箭,一股钻进的疼痛登时顺着手臂直涌入脑。
王怜花抓住这两支羽箭,将它们猛力拔出,鲜血登时自伤口喷涌而出,他泄愤似的,直接撕掉左边衣袖,然后点住左臂上的穴道,伤口血流顿缓。然后他的右手伸入怀中,想要拿出药膏,触手处细细的,滑滑的,略显温凉。
他呆了一呆,拿出怀中的东西一看,竟是两根油汪汪的土豆丝,顿觉说不出的恶心,忿忿地将这几根土豆丝扔到地上,然后将手在衣服上狠狠擦了几下。只是他身上没有伤药,手上的油虽然可以擦干净,手臂上的伤口却包扎不了了。
惨淡的月光之下,众人只见王怜花从怀中拿出了一件物事,凑到眼前一看,然后忿忿地将这件物事扔到地上,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没一个人看得清楚。众人忍不住心中一凛,暗道:“他扔的不会是什么厉害无比的暗器吧!”和王怜花相距最近的几个人,在王怜花做出扔这个动作之时,就忍不住向后一躲,撞入站在他们后面的人的怀里。
众人等了一会儿,见地上这件物事既没有爆炸,也没有冒烟,更没有飞起伤人,这才放下心来。又见王怜花似乎十分愤怒,大伙儿都觉得他们应该趁热打铁,将王怜花对王云梦的一分愤怒,变为十分愤怒,最好能说动王怜花和王云梦从此决裂,再不阻止他们去杀王云梦。
于是先前那人继续道:“幸好贾公子明察秋毫,一下就看出染香言语中的破绽来了。”
王怜花一听这话,登时喜不自胜,手臂上的痛楚似乎也减轻不少,他微微一笑,说道:“贾珂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被这种不入流的伎俩骗到。哼,她们自己是笨蛋,就以为别人是笨蛋,真是可笑!”顿了一顿,又道:“你们怎么不笑?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十分可笑吗?”
众人面面相觑。男的心想:“这有什么可笑的?要是哪天有男人抱着一个孩子,说道这孩子是我老婆和他背着我生下来的,那我一定立刻打死这对奸夫淫|妇,谁还会去查这男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女的心想:“这有什么可笑的?我又不能跟相公整日价地待在一起,倘若他真想在外面养个外宅,就算我天天两只眼睛睁得老大,也防不住这件事啊!这外宅生没生孩子,我也不会知道。远的不说,贾珂不就是这样进的荣国府吗?你说她们做的事十分可笑,不就是说,荣国府的人十分可笑吗?
嗯,说他们可笑,倒也没有说错!当年月神气势汹汹地抱着两个孩子去荣国府,求荣国府的老太太让他们认祖归宗,谁能想到,这两个孩子压根儿不该姓贾呢!荣国府给别人养了孩子不说,偏这孩子这样能干,自幼就名扬天下,连带着天下人都知道,荣国府给别人养孩子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十分可笑么!”
不过不论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眼下他们想要说服王怜花和王云梦从此决裂,当然要顺着王怜花的话说,于是齐声说道:“可笑,可笑极了!”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们觉得可笑,怎么没人笑呢?”
众人听到这匪夷所思的要求,皆是呆了一呆,忍不住对视一眼。先是十几人嘻嘻、哈哈、嘿嘿、呵呵地大笑起来,跟着数十人、近百人嘻嘻、哈哈、嘿嘿、呵呵地大笑不已。
他们大笑了好一会儿,王怜花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们可以停下来了。”
他这样一说,众人心中都很不是滋味,暗道:“我们又不是耍猴戏的猴子,你也不是耍猴戏的人,你要我们停下来,我们就停下来,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又想:“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大笑,模样确实挺傻的。说起来我们一起大笑,就是因为他要我们一起大笑,显得私生子这件事十分可笑。既然我们已经做过一次耍猴戏的猴子了,再做一次,也算不得什么。”于是纷纷停下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