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儿叹了口气,问道:“那江家是什么时候发现江菱被人抱走的?”
那中年人笑道:“那位姓纪的少年,是汉阳金鞭纪家的二公子,为人虽然莽撞,但还算有担当,当时他见那位乳母被他扔的人砸中了,心下十分懊悔,连忙推开人群,抱着乳母去了离着最近的一家医馆。
过得一个多时辰,江夫人见江菱和乳母仍然没有回来,只道江菱贪玩任性,不肯回家,于是打发了几个仆役去灯会寻找,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几个仆役回到江家,说他们既没有看见小姐,也没有看见乳母,江夫人这才知道女儿出事了。
她心下自是十分的着急,又是派人去找江老爷,将这件事告诉他,又是打发了江家几乎所有的下人,在扬州城四处寻找,还拿了江老爷的帖子,去找扬州知府。可惜他们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两人,到得第二天,乳母回到江家,江老爷和江夫人才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拐子早就带着江菱离开扬州了。”
星儿又叹了口气,问道:“那拐子带着江菱离开扬州以后,是直接把她卖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那中年人道:“那拐子本是想要这么做,毕竟卖给妓院这样的腌臜之地,可比卖给别的地方来钱多。幸好江家发现江菱失踪以后,就发动所有伙计,四处寻找她的下落,还画了无数张画像,贴在自己家的铺子门口。
妓院这种地方,毕竟人多口杂,很容易就让人发现江菱的身份,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出他这个卖主来。因此那拐子离开扬州以后,便一路北上,先找了一个僻静之处,让江菱在这地方住下。那之后过了三年,他见江菱已经记不清从前的事了,才将她卖进京城的一户员外家中。”
星儿奇道:“既然那拐子已经把江菱卖给员外了,那她又怎么会沦落风尘呢?难道没过多久,那拐子就觉得自己拿到的钱太少了,便去员外家,将她又抢了回来,然后把她卖到那腌臜的地方了吗?”
那中年人笑道:“说到这里,我来考一考你,你知不知道扬州城的乱葬岗中,最出名的一个故事是什么?”
星儿略一沉吟,说道:“是不是无头鬼向人借头发的故事?”
那中年人摇头笑道:“这个故事虽然非常出名,但却不是最出名的。”
星儿想了一想,又道:“是不是红鞋子、黄鞋子和绿鞋子的故事?”
那中年人摇头笑道:“也不是这一个。”
忽听得一人道:“老兄,你说的莫非是那位挖心鬼的故事?”
贾珂心想:“挖心鬼?这不是王云梦杀马家太太时化用的故事吗?”
那中年人笑道;“正是这挖心鬼的故事!这挖心鬼也就是那位郭小姐的经历,和江菱前半生的经历,可谓是大同小异,两人同样在员外家中做事,同样生得花容月貌,员外同样的荒淫好色,员外夫人也同样的好妒残酷。只不过江菱不仅遇见了一个荒淫好色的员外,还遇见了一个荒淫好色的员外公子。
那时江菱年纪还小,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虽未长开,却已出落得明艳不可方物,她什么事情都不必做,便已将员外和员外的公子迷得神魂颠倒。他二人既已被江菱迷得神魂颠倒,又哪里肯放过她?这便是:落花虽无情,流水却有意,水流动落花,惜别泥土去。
之后员外夫人发现了这件丑事,险些便要气出病来,但是她既不恨丈夫,也不怨儿子,只和江菱算账。她先是指着江菱骂道:‘好个下作的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教坏了!’然后命人捆住江菱,扒光衣服,拿细藤条蘸上辣椒水,狠狠地抽了她一顿。
待江菱只剩最后一口气时,那员外夫人才收了手,冷笑道:“既然你自甘下贱,不把自己当个好人看,那我也不必把你当个好人看,这就送去你天下间最下贱的地方,叫你称心如意去!’就把她卖进了勾栏之中。”
忽然有人啜泣一声,道:“她的命好苦啊!”
那姓许的喃喃地道:“月神,唉,月神,她……平日里总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虽然出身勾栏,却没有半点勾栏中的女子,常见的庸俗之气,不想……她从前的生活,居然这般坎坷!”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也有人冷冷地道:“到头来,她还不是当了人家的外室,偷偷摸摸地生下了一双儿女,却一直得不到人家的承认,非得等她在人家家门前自尽了,她那一双儿女,才得以认祖归宗吗?可见这员外夫人的话,倒也没有说错!她可不就是一个专门教坏爷们的下贱娼妇么!”
贾珂听了此言,不禁心中有气,冷冷地“嘿”了一声,朗声道:“一个男人,不靠读书来明事理,不靠自省来辩是非,区区一个姑娘,就能把他教坏了,这样无能的男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依我看啊,还是尽快割下自己那几两肉,跪在大明宫前,求宫里收他当太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