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耷拉着头,小声咕哝道:「主子爷的心思谁能晓得?先还是在湖边呆坐的,后来就到游到湖里去了。」
初苒风寒初愈,深知其中的苦楚。这个时代风寒重了也是可以死人的,何况他们尚在途中,也不晓得队伍里可有大夫。
一阵水声,萧鸢已到了岸边似要起身的摸样。初苒忙背过身子,低声和莫青说道:「你快去侍候你主子爷,我去煎碗姜茶来,给他驱寒。」
「姜茶?给主子爷?」莫青张大了嘴。
初苒也不多说,低着头急急地嗯了一声就走开了。
一会儿功夫,初苒就端了滚滚的姜茶回来。湖边却不见了莫青,只有萧鸢独自躺在大石上。
赤裸的腿脚不曾着鞋袜,劲瘦的手臂遮在眼前。衣衫只随意拦在腰间,露出胸前大片蜜色的肌肤和宽阔的肩背。这这这!是赤果果的诱惑么?
初苒低头站到树后,脸颊烧的厉害,手中的茶碗也磕磕嘣嘣,哆嗦个没完。
极品男色啊有木有!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不,不对,她还稚嫩很纯洁。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南无救世观世音菩萨…
天色渐暗,萧鸢披着湿发,坐到火堆前,依旧衣襟大敞。初苒呆看着莫青提来酒坛,萧鸢饮到第十碗时,终于有些觉悟了。好吧,是她多余了。
男人和女人本就是两种动物,男人在寒浸浸的湖水里泡过之后,几碗烈酒就是良方。她这样的小丫头却会因为风餐露宿就发热生病,还被迫寄人篱下养病,连自由也弄丢了!真是没天理啊!
暮色降临,众人在林中用过晚饭,又徐徐出发了,今晚连夜赶路。
初苒坐在车内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半夜时分,却发现萧鸢额上细汗淋淋,双颊潮红。
莫非还是发热了?初苒轻轻唤了几声,也不见他回应。初苒拿帕子替他拭了额间的细汗,又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倒是不烫。莫非是做梦魇住了?
正不解时,覆在萧鸢额上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住再抽不回。初苒挣扎了几次,却被抓得更紧。看他眼帘深阖睡得极沉,并不似作伪,初苒只好忍着手痛,跪坐在软榻前由他握着。
马车仍是摇摇晃晃,看着萧鸢舒展了眉头,面色也渐好起来,初苒才困倦的靠在榻前的矮几上小睡。
翌日,萧鸢醒来,见初苒睡在自己榻前,不禁有些愕然。待看见初苒纤柔的手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笑意不禁从唇角直达眼底。温玉在侧,兰气如氤。萧鸢揉捏着掌中柔若无骨的小手,想起初苒昨日在湖边羞怯的摸样,竟忽然觉得车内燥热气闷起来。
第006章小桃
车队经过的市镇日渐繁华,莫青的脸上也浮上了兴奋愉悦的笑容。建州最富庶、最核心的城市,雍都——快要到了!
一日,车外喧闹无比,萧鸢坐在车内却冷面如霜。初苒费了好大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推开窗格,好生打量雍都的欲望。
行到一处安静的街市,萧鸢弃车骑马。初苒听到车外一阵低语过后,马车就飞奔起来。初苒直觉马车调转了方向,悄悄将车门推开一线。马车果然单独跑在一条石板路上,车前坐的也不是莫大和莫青,而是两个身材魁梧的随侍。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车外有人恭敬的说道:「姑娘,到了!」
初苒黑着脸下了车,却惊讶的发现,马车居然驶入了一座恢弘的府邸内。
楼台殿阁,巍峨秀丽,花径交错,秋色旖旎。一条跑马道自墙下向远处延伸,宽阔可容四骑并行。这里是一处偏门!初苒觉得甚好,正门阖府出迎的热闹场合,本就不适合她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出现。
初苒四下打量着,一个年约双十,身材丰腴的丫头袅袅娜娜地迎了过来。迭手福下身去说道:「奴婢小桃,请姑娘安好!」
初苒微怔,伸手扶起她说道:「小桃姐姐,你不必这样。我也是个丫头。」
小桃不着痕迹的避开,说道:「主子爷已经吩咐下来,请姑娘在前面的锦画轩歇息。」
初苒见她刻意疏离,只得讪讪的松了手,心中喟叹:这里果然与虞山别院不同。
一路跟着小桃朝内苑走去,处处殿阁伟丽巍峨,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堪比晟京的大晟宫。不消半支香功夫,初苒就到了小桃口中所说的锦画轩。
这是一处极大的园子,园中花木奇异繁郁。数十株合抱古木,遮天蔽日。房舍则掩映其间,小而精致,风姿清雅。初苒顿觉胸中陶然,狐疑和不快都抛到了脑后。
进了屋,小桃不温不火的躬身问道:「姑娘可要先传膳?」
初苒忙摆手说道:「小桃姐姐不用麻烦了,我还不饿。」
「那奴婢先伺候姑娘沐浴,净房已经预备下了。还是?姑娘一路劳顿,要先歇一歇?」小桃细细问道。
初苒笑着说:「还是小桃姐姐去歇一歇吧,我素来都是自己沐浴的。」
小桃听罢也不坚持,福身说道:「那奴婢去膳房看看姑娘的膳食,一会儿好让他们给姑娘送来。」
见小桃出去,初苒这才松懈下来,颓着肩去了后面的净房。推开门,里头氤氲的热气扑面而出。一身替换的衣衫盛在匣中,置于门边的衣架上,式样果然又与小桃身上穿的差不多。
微烫的香汤熨帖过初苒疲惫的肌肤,初苒将自己整个沉入水中。她迫切的希望自己可以理清所有的头绪。
今天,她虽然不曾看见正门,但瞧这府邸的规制,萧鸢的身份是王侯已然无疑。但是方才,小桃提到萧鸢时,也只说是主子爷,显见得萧鸢并不打算向她道破自己的真实身份。
难道,是自己这身皮囊惹人生疑了?
仔细思忖,初苒又觉得不会。玉容华乃元帝妃嫔,宫外见过她的人极为有限。且玉容华生前先天不足,柔弱不堪,与这身子重生之后的明媚鲜妍有天壤之别。再加上初苒与此世中人大不同的性情,便是再熟悉玉容华的人见了她,恐怕最多也只能叹一句,人有相像而已。
难道是萧鸢看上这身好皮像了?
初苒趴在桶沿上有些头疼。她离开晟京,千里迢迢地南下,尝尽艰辛,想逃避的正是这些所谓的天家富贵。对后世的初苒来说,她宁愿做小农一只,小贩一枚,也决计不愿与什么妃嫔、侍姬扯上半点干系。
总之,这王府同样不是她久留之地,需速速离去了才好。
初苒算算,身上只剩下一粒碎银和几枚铜铢,若是可能,她还得再这高门大院里多筹些路资。至于萧鸢嘛,这等贵人回到王府后自然事头儿繁杂,未必顾得了她这个小丫头。池子越是大越是好浑水摸鱼,这府中日日有人进出,她所缺的不过是个稳妥的好时机罢了。
初苒神清气爽地换好衣裳,没出房门就闻到了饭香。话说这位小桃姐,虽然对她不冷不热的,倒真真是个贴心的人。
初苒循着香味进了前厅,牵起小桃的衣袖笑道:「谢谢小桃姐,我们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小桃正色说道:「奴婢已经用过饭了,姑娘累了半日,快些用膳吧。」
盛过半碗汤放在初苒面前,小桃顿了顿又说道:「若是奴婢在此,姑娘难以下咽,奴婢可到外间去伺候。」
初苒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怎么会呢!小桃姐就在这里看着好了。」
小桃到底没忍住,轻笑道:「姑娘还是快用膳吧,饭菜该凉了。」
说罢便退出去,候在廊下,让初苒极自在地饱餐了一顿。
次日,初苒起了个大早,来到院中,却发现里里外外早已拾掇清爽整齐,连地上的青石板都冲洗的光鉴照人。小桃正独自坐在廊下摆弄手中的女红,并不理她。初苒也不好过去搭讪。
如此无事可做,憋闷了两日,初苒心头荒得像长了草一般。再顾不得小桃待见还是不待见,就径直端上热茶点心,满脸带笑地凑过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