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苒和莫青的下巴都同时掉到地上了!
初苒抬起头来,结结巴巴的指着窗外说道:「先,先生,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那又如何?」萧鸢侧目斜睨,似笑非笑。
初苒伸出的手指再次无力了。
萧鸢经过初苒身边,俯身说道:「盼儿姑娘的随身之物不多,自然也无甚好收拾的,就在此候着吧。」
一时间,平日里大气儿不见一声的宜兰苑,顿时人畜大乱,鸡飞狗跳。初苒独自站在书斋里,恨恨地勾回手指,磨牙默道:「我忍!」
半个时辰后。
初苒抓着一只干瘪的小包袱,站在高大的马车前。内心满是怨念——所有人都骑着高头大马整装以待,而萧鸢自然是坐在马车里的!她怎么办?
要抗议么!?那是无用的…
莫青伸过胳膊,初苒扶着上了马车。正犹豫着要不要赖在车辕上坐下,莫青却极无辜的站在车下,双眼频频忽闪,似乎在说:「姑娘,那是我的位置。」
初苒只得悲催的推开车门,蜷缩着进去。
车外的莫青长长吐了口气,跳上车辕,手一扬。莫大「啪」得一记鞭响,马车缓缓动了。
车内,萧鸢又执起一册锦卷遮了脸。初苒顿感无力,腹诽道:「要不要这么幼稚,你就不能换个花样…」
反正自己的脸如今也已百炼成钢,初苒若无其事的靠着马车侧壁坐下,将手肘搁在身边的梨木小柜上,百无聊赖地盘算心事。
忽然一只手朝她胸前伸来,初苒下意识朝后躲去,头「咚」的一声磕在马车侧板上,顿时疼红了眼睛。瞪着那只不知死活的罪魁祸「手」,初苒揉着后脑正待发作一番,却忽然看见自己身上的「丫头制服」,她又泄了气。
初苒认命的温了茶盏,斟上半盏热茶,递在那只执着的手中。又拿银箸从食盒中拣出几色吃食,用小碟盛了搁在漆盘里,放在萧鸢身侧。见他搁下茶盏,惬意地拈起一块来吃,初苒才轻轻地吐了口气,坐回角落去。
车队晃晃悠悠走了一两个时辰,寒意渐起,琉璃窗格外夜色如墨。萧鸢也弃了锦卷,侧身向里睡下。漆黑的发丝铺散在枕上,身上随意盖着一件玉色大氅。
初苒起身将窗格上厚厚的织缎帘子放下,自己也裹了件棉披风,枕了胳膊伏在梨花小柜上打瞌睡。马车上的睡姿十分不舒服,初苒最近日日精养,现下竟是半分睡意没有。俯仰转侧,渐渐搜肠刮肚饿得难受。本来庄子里是备了饭食的,出发前大家都吃过了。偏她在怄气,没吃两口,结果现在饿的够呛。
听萧鸢呼吸绵长,似乎睡的正沉。初苒轻轻挪到矮几前,取出一碟糕点,猫着身子悄悄地吃。果真人饿的时候糕也特别好吃,初苒有些狼吞虎咽。猛一扭头,不知何时萧鸢竟转过身来,倚在枕上看她。
「咳——咳…」初苒一阵呛咳,顺手端起茶盏就喝。好容易喘过气来,却见萧鸢盯着她的手,眼角的笑意更深。
初苒这才惊觉自己喝了他的茶,忙讪讪地笑着放下,说道:「先生可是要茶?盼儿给先生换只盏子。」
萧鸢眸色幽深,脸在烛影里半明半暗,修长的手指不知从哪里拈出一只寸许的玉瓶,放在软榻前,说道:「头若还痛,就用它揉揉。」
说罢,又返身朝里躺下。
初苒愣了半晌,玉瓶温凉,初苒握在手中,想起在慈安堂第一次见他时的摸样,思绪凌乱,心道:「这人莫非人格分裂?白天夜里完全两个样儿。」
第005章极品男色
车队每日亥时宿下,寅时出发。
一到车队休整之处,初苒就整理车厢,更换热水吃食,焚点净香。做的尽是莫青原先的差事。
莫青不好意思地又是躬身又是作揖,笑道:「怎好让姑娘做这些事情。」
初苒也笑着说:「我与你是一样的,怎么就不能做?」
「姑娘可不敢这么说。」莫青朝远处偷瞄一眼,又拱手笑道:「饶是这样,一会儿还得劳烦姑娘,笔墨都在那只梨木柜子卍字扣儿的抽屉里,待会儿主子爷要用。」
初苒笑着点头,同情地看着莫青飞奔而去的背影,心有所动。莫青不过也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小些。她又何必做些矜贵小姐琉璃心的模样,何况她还欠了萧鸢许多人情,若是趁着眼下多做些事,日后离开时,也走得安心。
初苒这般想着,心中的闷气消下去不少,天气都格外晴好了。
待萧鸢上了马车,初苒规规矩矩的据在一角,替他安好笔墨,又将莫青递进来的一只漆木匣子搬到矮几上抽开。匣子里头分了数格,搁着各色信函与锦盒。一连两个时辰,萧鸢都在拆阅复函。初苒跪坐在一旁研墨奉茶,半日下来,累得腰酸颈僵,萧鸢却不曾有半刻休息。
中间莫青又送进来一匣,将萧鸢批好的回函,用先前的匣子分类装满后取走。初苒见了也学着样子,将回函按不同的漆封分类码在格子里。
又是半日,见木匣渐渐盛满,初苒轻声问道:「先生,可要唤莫青进来?」
萧鸢瞥了一眼码得整齐的匣格,停笔问道:「盼儿认得字?」
初苒点点头又摇摇头,萧鸢也不深究。一边用手中的笔管指指车门,一边随口说道:「日后得了空,再好生教你。」
初苒阖上匣子,正欲去拉车门唤莫青,却又听见淡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哦,在下忘了,盼儿姑娘不喜习字。姑娘心中所求,乃是织绣之技。」萧鸢手中批阅,口中调侃:「『织霞』么,是难了些!不过若论绣艺,雍都府里还是有人可与『天人』比肩的。待回了雍都,在下定为姑娘谋一位好师傅。」
不必回头,初苒也可以想象那人令人嫌恶的嘴脸。织霞,织霞!不戏弄她就不舒服是吧!丫头也有尊严,妥协也有限度!初苒再懒得理会什么劳什子匣子,板着脸,一声不吭的坐回角落。
萧鸢那厢笔砚、茶盏悉悉索索响个不亦乐乎,后来,甚至还有一两声低笑。
初苒愈发气得闭起眼睛,佯装打瞌睡。
一连数日颠簸,初苒渐觉吃力。
萧鸢日日皆是数不清的信函,逢他在烛下凝神批阅时,初苒就会想起紫宸殿里的元帝。
两人年纪相仿,白日里并不觉得什么,独到晚间,萧鸢去了那些霸道的浮躁之气,二人的眉目神情就极为酷似。起先,初苒还只是在心中臆想。如今看到萧鸢日日所理的事务,只怕他的身份,不是王子就是诸侯。
所谓伴君如伴虎,初苒强打起精神,谨言慎行了许多。
又值一日,秋阳滟滟。
莫青在窗下禀道:「主子爷,涿泊湖到了,可要停一停。」
萧鸢欣然下车,初苒也好奇的跟了下去。
车队停在稀疏的林中,远处是一片开阔的翠蓝澄净。何谓碧水蓝天,何谓秋高气爽,放在这当口再合适不过。可是刚靠近湖边,初苒就打了一个冷战,这冰蓝的湖水竟比看起来还要寒意浸人。
跟在后头磨蹭了一会儿,萧鸢、莫青一行渐渐走远,初苒索性偷偷溜回马车,伸展了身子梦周公。
待得萧鸢回来时,推开车门,就见初苒枕着胳膊睡得香沉,眼帘紧阖,似是累极。长睫在粉颊上投下一道好看的阴影,平日里紧抿的小嘴此时舒展的翘起,唇上一抹温润的樱色。
萧鸢眼神幽暗,轻轻阖上车门,复向湖边走去。
初苒一觉好睡,醒来时已是红日偏西,车队竟在涿泊湖耽搁了半日。众人都在林中歇息,独莫青抱着一件斗篷立在湖边,初苒好奇地过去询问。
莫青无奈的抬起下巴指指湖心,说道:「主子爷,还在游湖呢。」
初苒循着莫青的目光看过去,竟见萧鸢赤身在湖水里游弋,惊道:「这怎么可以,现下已是深秋。湖水又冰寒,哪有你家主子这样游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