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哑叔撤掉残羹冷炙,把之前苏昀休他们带回的各种吃食摆上桌,炉边煮着水。
茶茶儿等着水开泡茶,苏天一和暮水云则拿出棋盘,对弈起来。
苏沈二人嫌屋里炭火太热,跑到屋檐下坐着赏雪。
雪不知何时落下,到现在依旧没有停,目测已积满半指厚。
可把滚滚乐坏了,在院中雪地里嬉戏打滚,自娱自乐,玩得不亦乐乎。
黑白团都要滚成白面团,苏昀休被竹熊的憨样逗得直乐。
他凑到师弟耳边把眼前景象细细描述一番,瞬间沈曲意亦乐出声来。
“哗啦!”一声从屋里传来。
“老糊涂,你真是个臭棋篓子,和你下不如和猪下。”暮水云嘲讽道。
苏昀休扭头往屋里看,原来是暮前辈气得掀翻了棋盘,棋子散落一地,外公正吹胡子瞪眼理论着,茶茶儿在一旁劝架。
他淡定回头,不去管那三个老顽童,继续和师弟一起欣赏滚滚犯蠢,言笑晏晏。
一方小院于嬉笑怒骂间岁月流转,年年岁岁,花开花落,回神来已是又一个五年过去。
作者有话说:
苏天一回想起什么趣事呢?
三十年前元宵节,花未眠说要来做客,彼时大家还在武林盟,过节当晚大伙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后来花未眠终于按时赴约,但是大伙都傻眼了。
因为额(⊙o⊙)…那是第二年的元宵节夜了......从此以后,花宫主的路痴之名在江湖上广为流传。
📖 第三卷 鲜衣怒马 📖
第二十五章 天凌柳梢
◎苏昀休抚在沈曲意发间的手指在细微发抖,心跳忽地漏了一拍,觉得嗓子阵阵干涩发紧。◎
人间四月天,苍浪山上,目之所及尽是雨后春竹。
一道着黑色锦袍的身影,在竹林间穿梭,来人身形挺拔,一头黑发用条玄色发带高高束起。
他好像在寻觅什么,高挑的马尾在身后来回摆荡。
来者何人?正是年满十六岁的苏昀休。
去年弱冠,他收到师弟赠送的蝴蝶银戒指,以保平安之意。
隔着衣领抚摸脖颈处的凸起物,他心里一暖。
寻思今日是师弟的十五岁弱冠生辰,除了用同等的情谊回赠外,他准备再亲自做一只竹笛。
苏昀休在竹林中细细挑选,抽刀砍下一根好竹,劈砍成竹笛并将外表打磨光滑。
径自寻块平坦的石头坐下,微微低头,他在竹笛上专心致志地刻着笛孔。
忽觉右肩一重,黑米团猛地落在他身上,苏昀休抬手把胖鸟挥至一旁树上,未加理会,准备再把笛孔处的毛糙精修一番。
可天不遂人愿,前方林间一阵窸窣,苏昀休抬首望去,就见外公从中窜出。
老头边拍打衣摆边抱怨道:“你个臭小子,一大清早跑到深山老林来干嘛?让我好找!”
苏昀休继续低头修笛孔,问道:“我说黑米团怎么飞来了,找我作甚?”
“当然是比武切磋。”苏天一没好气道。
苏昀休磨着最后一个笛孔,眼皮不抬地果断拒绝。
回想起这几年和他的每次切磋,无一例外都是自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满林子乱窜,才不要自讨没趣。
“臭小子,你都十六了,基本功和内劲都学的差不多了,要想再精进,就要靠自己。”苏天一吹胡子瞪眼道,“今天切磋完,明天一早给我收拾包袱下山历练去,还准备赖在山上多久?!”
闻言苏昀休眼眸一亮,把修好的竹笛往怀里一塞,“那还等什么,我们就此打过。”
苏天一朝天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前走,挥袖道:“谁说和我打,跟我来。”
苏昀休面露疑惑,但也只好跟在身后。
一盏茶后,就见不远处立着两道青色身影,高些的清瘦儒雅,低些的颀长清隽,正是暮水云和沈曲意师徒。
“意儿!”苏昀休高兴地喊道。
话音未落,人已从原地纵身一跃,落到师弟面前。
沈曲意清雅的面庞上露出一抹笑意,如清风拂水,声音温润回喊:“休哥!”
两十五六岁的少年,互道而笑,明明没有做什么,却让身后慢慢走过来的苏天一腻得慌。
他抖落身上起的鸡皮疙瘩,打断温情的氛围道:“昀休,你要切磋的对象是曲意。”
苏昀休听言一怔,扭头看向暮前辈,似是确认一般。
暮水云平静道:“意儿我已和他说了,他想明日和你一道下山历练。我给的要求是和你比武,百招内能不落败,我便允他。”
对了,先前他想当然地认为师弟会随他一起下山,没想过人家师父会担心不放人这茬。
可真的要和师弟动手,思及此苏昀休搔搔后脑勺,有些左右为难。
沈曲意抽出腰间缠绕的柳条,轻抬下巴:“休哥,出招吧。”
苏昀休抬头见师弟手持柳条,自信从容,若自己还犹豫不决,岂非小觑了他。
是了,沈曲意不再是前世病弱体虚的沈君钦,这些年,他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和自己并肩之人,永远把他拦在身后保护亦不是师弟想要的。
刷啦一声,苏昀休拔出腰间木剑。
沈曲意听声,嘴角勾起,脚尖点地,率先攻了过去。
锵地一声,是木剑与柳条相击的声音,两人一击即散,倏然分开,各自向后飘然掠开。
苏昀休笑着赞道:“好内力!下面该我了。刀剑无眼,意儿小心了。”说着,左脚轻踏地面,举剑刺来。
沈曲意行云流水地格挡,两人在半空中交换数招,兵器相接之声不断,无一招花架子,招招击到实处。
一旁观战的暮水云微微点头道:“昀休这几年确实精进不少,问心剑法使得大开大合,招式凌厉,锐气逼人。”
“曲意这扶风若柳的轻功步法,攻守有度,剑法空灵快速,应对自如,亦是下了苦功啊。” 苏天一摸着胡须道。
交谈间,双方已交手八十招有余。
苏天一忽问:“曲意扶柳剑法已习得三十式满?”
暮水云颔首。
“昀休问心剑法已满六重,不如......”苏天一说着看向他。
两人对视一眼,暮水云了然出声道:“意儿,最后一招使出扶柳剑法第三十式----枯木逢春。”
苏天一随后也喊道:“昀休,你使出问心剑法第六重----心生沧海,与之较量一番。”
沈曲意一晃,与苏昀休擦身而过,落在一枝竹茎上稍停,侧脸答道:“好的,师父。”
说罢,他翻转刺来:“休哥,小心了!”剑意寒光凛凛,乃扶柳剑法之绝招。
“尽管来!”苏昀休横剑正面相御。
两股内力势如水火,剑气激荡之下,四周竹茎折断,竹叶飘零,乱石飞溅。
待剑气散尽,苏昀休与沈曲意仍保持以剑相抵的姿势,俱身心大震。
苏昀休率先回神,欲撤剑后退。
蓦地,“咔咔”两声,手中木剑和面前的柳条齐齐崩断。
“意儿,小心。”苏昀休手疾眼快地用断柄将飞向师弟脸颊的断刃扫开,自己却不留神,被断裂的一截柳条划伤脖颈。
他“嘶”了一声,沈曲意惊地扔开手中断条,一步上前焦急问道:“休哥,没事吧?”他说着探手向面前的脖颈摸去。
“没事,没事。”苏昀休一把握住他的手,宽慰道。
暮水云来到二人身旁,略微瞧了瞧那正渗出小血珠的伤口,半指长的划痕,道:“小划伤,抹了药,今晚就能结痂。”
苏昀休本想说小伤用不着擦药,不过沈曲意当下抽回手,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往他面前一递。
见师弟因担忧而抿紧的嘴角,他败下阵来,乖乖接过,抹起药来。
苏天一则蹲在一旁,笑眯眯地打量地面上留下的两道深深的剑痕,纵横交错,仿佛花开并蒂。
“师父?”沈曲意突然疑惑出声。
苏天一扭头,见暮水云解下平日里缠在腰间的白布腰带,递到他徒弟手里。
沈曲意拿着,不解其意。
苏昀休亦好奇不已,他对暮前辈这条腰带的印象还挺深的,普通的白色腰带,但是腰带扣是几片相交的柳叶,略泛青色,十分的精巧好看。
苏昀休抬眸看了看苏天一,那意思---外公,暮前辈突然拿腰带干嘛?
“曲意,你握住柳叶带扣朝外拉试试。”苏天一朗笑起身,拍拍衣角的灰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