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叫名字?”
“独摇。”少年说道。“娘亲说我命里犯独,注定一生无根飘摇。”
闻言,无昼收敛笑意,缓缓说道:“独自飘摇并非痛苦,至少目前你还没有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那天晚上,不夜没来得及动手,盒子还是不见了。奇怪的是宫中派来取药的大人都在不夜阁中来回搜寻,而命悬在一线的几个人格外淡定,仿佛这件事都与他们无关似的。
一下子彻底激怒了前来的殿前卫令长卿天明。
卿天明奉命亲自前往行道宫取药,得知门中弟子岳隐已经拿着药往都城出发,不死丹炼制完成的时间提前了好几日,并且交与的时间也和约定时间不同,他感到诧异之际唯恐生出变故,于是骑着千里马一路追踪而来,查到岳隐投身在不夜阁中,是以通知人马赶到不夜阁拦截携药之人。
可惜晚了一步,不死丹不翼而飞了。
卿天明愤怒地砸碎了桌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拳打在岳隐脸上,“混蛋!”他屈腿狠狠跪在岳隐的膝盖上,听着他膝盖骨发出“咯咯”的声音,骨头压迫生生碎裂的疼痛让岳隐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他揪起岳隐的领子,“是你把药藏起来了,对不对?!”
“没有,我没有藏……”
下手可真重啊,他脑中嗡鸣不停,视线也模糊不清。
卿天明以为他嘴硬不承认,于是把怒气全撒在他身上,对他一阵拳手脚踢,想用这种方法逼他说实话。
金武娘和无昼站在一旁看着,什么话也不说。发生这种事,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敢去上前求情呢?
岳隐一直忍着身上的疼痛,没有认罪。
直到独摇抱着小狗从楼上下来,他跪在卿天明跟前说道:“大人,岳隐是我父亲,我知道家父把药藏在哪里。”
“哦?你知道?”
“独摇,你怎么……在这里?”
他们同时问出口。
独摇把狗放在放上,狗狗掉头往楼上跑去,独摇说道:“药在楼上的其中一个房间,我带大人您上去。”
卿天明点点头,对身后的属下说:“你们跟我一起上去。”
独摇站在楼梯前忽然不走了,他转身看着卿天明,“大人,请您一个人和我上去,要找的东西很重要,万一有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卿天明一怔。
这毛头小子说的不错。秦王需要服用不死丹,这件事别说外面了,宫内也没几个人知道了。若是待会儿在房中人多手杂暴露了不死丹的事,风声一旦走漏,第一个降罪的必然是自己。
“你们留在这里。”卿天明吩咐道,然后对独摇说道:“现在,你可以带路了。”
“大人,这边请。”
他们来到三楼一间房中,这正是之前金武娘和岳隐谈过事情的地方。等卿天明一进来,独摇轻轻关上房门,然后说道:“我见到父亲把装着不死丹的盒子藏在床上。”
床上?
卿天明走到床边发现被褥没有叠好,而是平铺在床上。这被褥十分平整也不像能藏起一个盒子,但他也不担心独摇耍把戏,如今房中只有他们俩人,若是独摇居心不良他大可拔剑将他杀死。
他上前一下子掀开被褥。
和他想的有些出入,下面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虽没有看见他想找的盒子,但却看见了一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卿天明惊讶地抓起床上的东西,转身问他:“你们怎么会有幽栖绫?!”
记得几年前贡品中有一块黑色的布,特殊之处不在于布料的珍贵华丽,是当今世上未曾出现过的珍宝,而在于上面隐隐浮现的金色龙纹,那是一条活灵活现金色的神龙。秦王一碰到那块布,神龙就会在他身边出现。
从那以后,秦王不论走到哪儿都会把这块布带在身上。
然而,此时这块布竟然出现在这里,怎能不让卿天明感到好奇呢?
独摇不慌不忙道:“我不明白大人为何如此吃惊。”他指着卿天明手里的东西道:“这的确是幽栖绫没错,这也是行道宫的宝物,是师祖传给我父亲的,他出门在外时常带在身上,说身在异乡时拿出来看看就感觉回到了行道宫。”
“不过……这件宝物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卿天明重复道。他醒悟过来,急忙问道:“那宫里的和我手里的,哪一个才是真的?”
独摇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一般,笑了好一会儿才指着他手里的幽栖绫,说:“自然这才是真的,而且,真正的幽栖绫上面没有神龙。”
卿天明没听明白。
“也就是说,有人别有用心在上面施展法术,造出一条假神龙欺骗了秦王。”
42、丢失
◎害人终害己◎
独摇从他手中取走幽栖绫,绑在狗狗的脖子上,口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卿天明听,“江湖卖艺人喜欢玩点障眼法,正派宗门也未必不会花心思讨好皇上。当初是假的,可如今假的也成真的了,不管宝贝是真是假都只能皇上一人说了算。”
“行道宫犯了欺君大罪,你为何要说出来,而不是隐瞒下去?”卿天明问出心中的疑惑。
独摇:“我素来看不惯虚伪的东西,自诩正派做的却比邪魔歪道还可恶!”
少年内心不言而喻的厌恶尽显出来,他愤怒的表情,难以扼制的情绪此时像是找到一个缺口宣泄了出来。
他虽然这么说,但卿天明还是有几分不信,这世上没几个人表里都一样,更何况还是一个浑身上下透着古怪气息的少年。他还想在试探几句,于是装出随意的样子漫不经心问道:“那你父亲呢?他也是道貌岸然的小人吗?”
“……”独摇没有回答。
这个少年真的很奇怪。他似乎怨恨行道宫,可是看上去他并不怨恨自己的父亲,足以证明他方才大义灭亲的举动完全是在演戏,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卿天明疑惑不解。
卿天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盒子在哪里?”
独摇这回没继续撒谎,而是从袖袋里取出盒子,递给了他。
卿天明怒极反笑,“原来你一直在耍我?!”说罢,他抽出剑想取他性命。
独摇毫不畏惧直视他,笑道:“您先确认盒里有没有不死丹,再杀我也不迟啊。”
见他这般从容不迫,完全不担心自己对他下杀手的样子,莫非盒中真没有不死丹?卿天明想到这里,心中一慌,顾不得杀他飞快打开盒子一看,两枚乌黑发亮的丹药好端端地放在里面。
就在此刻,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外面还传来落锁的声音。
他反应过来再转头一看,独摇已经不在房中了。跟着消失的还有他抱来的狗狗,不过绑在狗狗身上的幽栖绫落在地上了。
他捡起来,“他是无意落下呢,还是有意为之呢?”
长年在宫中斡旋,高明手段见识过,上不了台面的小计谋也见识过。虽说外面不比宫中,可惜都是一群食人鬼,谁都知道人皮下面长的心肺是红的还是黑的呢?在他看来,行道宫弘扬道心修法,不过是修得了皮囊也修不了心!
更不可小瞧一个孩子的心思,大人能做到孩子做的事,孩子或多或少能力上有些不足,但他们的聪明足以弥补这一缺陷,谁都无法意料孩子下一步想做什么。
他屏住呼吸,用剑挑起地上的幽栖绫,果然不出他所料,幽栖绫里飘出迷烟。
他将计就计假装吸入迷烟晕倒在地,想等独摇进来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门锁开了,独摇从外面进来看见卿天明人事不知躺在地上,他把幽栖绫缠在他脖子上,还没等他施力卿天明猛地睁开眼睛反身将他制伏住了。
卿天明:“我还以为你会拿我威胁他们放过你父亲呢,没想到居然用了这么个蠢办法。”他说着朝独摇脸上一掌扇过去,当场打裂他的眼角,一行血顺着脸庞流下。
血模糊了左眼的视线,独摇只好闭上左眼。他笑道:“我失败了,你杀了我吧。”
卿天明取下缠在脖子上的幽栖绫,把它和装着不死丹的盒子一起放在桌上。他坐在木凳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被卸掉双臂瞎了一只眼的独摇像一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想□□又不敢□□的样子愉悦地笑了。
“独摇。”卿天明抬脚踩在他的手背上,一点点用力碾着,“你的名字读起来像毒药,让我听了心情非常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