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救了你女儿。”那人眯着眼笑,显得十分亲切,“听闻你的妻儿还在魔族手中?”
宋云鹤浑身一僵。
☆、吾主(五)
是夜,月明星稀,黑烟弥漫,北城恍若又回到了前些日子的可怖情形中。一时间,那些被暂时安定下来的居民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既已知晓魔族将至,哪怕可能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为了让北城凡人们安心,各阎罗穿梭在北城各个角落着手布置防御。
小竹楼中只剩了冥主,以及被慕白和判官同时看护的宋心悦。
竹楼外的结界借用了冥界的宝物,轻易不可破,是以几位在竹楼中谈论如何抵御魔族入了神,全然不觉楼外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拨开黑烟,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异界的门,凭空从那团烟中迈步出来。
再一脚,那小竹楼的结界跟泡沫似的,安安静静地散了个干净。
他拍拍衣袍,抬眼,微微笑着扫了一眼震惊的慕白与判官一眼,最后落在判官身上,啧啧两声,叹道:“这便是现任判官?”
判官震惊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此人,除开发色,面容气质几乎与冥主别无二致。
屋内坐着的冥主缓缓踱步出来,平静地看着眼前之人,表情冷漠到根本看不出平日里冥主是个和善的青年。
他与那人遥遥对望良久。
沉郁的声音仿若划破寂寂黑夜,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玉章,既然逃了,为何还来见我。”
玉章此名判官不可谓不熟悉。
那便是被当做前车之鉴被众阎罗提了又提无数次的前任判官。
前任判官被关押无尽地狱千余年,趁冥界大乱逃出已是匪夷所思,竟还送上门来,亲自与冥主见面。但更为令人惊恐的是,这位前任判官在无尽地狱损耗魂魄的这些年,竟然法力更为高深了。
而慕白对于这位前任判官的印象只停留在慕青玄当年揭穿他曾利用凡人魂魄修炼禁术来谋划下任冥主的阴谋时,那位判官眼底莫名的情绪。
慕白当年弄不明白,为何判官赴死,竟然如此坦然。
慕青玄告诉他,那是因为愿赌服输。
慕白同时也不明白,为何判官赴死,眼底有些许遗憾。
慕青玄告诉他,那是因为求而不得。
最后慕白问慕青玄,为何判官赴死,冥主会如此不开心。
慕青玄托腮良久,嗤笑一声,告诉他,这事儿只能问本人。
但冥主自那以后又在天界受了顿刑罚,身体日渐差了,自是心情愈加不美,“玉章”二字,竟然无人再提起,仿佛成了禁忌。
如今这景象,慕白只隐隐觉得,若是有朝一日,定不希望与黑鸦至如此境地。
那叫玉章的男子捂嘴轻咳一声,拿开手时,跟刚徒手杀了人似的鲜血淋漓,他甩甩手,那些鲜血仿佛从来未出现过一般。
他重新抬起头,望着冥主,发丝在夜风吹拂下扫过脸庞,一边雪白,一边漆黑,而后他缓缓屈膝跪地,仿若虔诚的跪拜。
“吾主,玉章未死,你当高兴才是。”
“你若死了,我才高兴!”冥主甩袖怒喝,扫出一道凌厉风刃,直取玉章而去。
狂风来袭,转而又换业火、惊雷,一道道术法降落,足以彰显冥主之怒。而玉章岿然不动,四周宛如铸了一道坚硬的城墙,将冥主的法术全部阻隔在外。
片刻过去,那些法力就这么在众人面前没入了那道屏障之中。
不等众人惊讶,冥主已沉痛低斥:“你既入魔,还来寻我做什么?”
玉章仍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眼底有无尽忧愁与困惑:“吾主,你为冥界而生,我亦为冥主而生,为何你我,会至如此境地?”
“你为谋划下一任冥主之位祭炼生灵时,未想过这个结果么?!”
冥主怒目圆瞪,慕白与判官从未见过冥主这般怒极的模样,宋心悦更是躲在慕白身后瑟瑟发抖,压抑着从心底里升腾起的冷寒之意。
玉章垂眼,不知在想什么,静默良久,轻笑一声,随后起身,颇惋惜道:“我本以为吾主能顾念当年情谊,本不想闹得如此难看……”
从前任判官出现,小竹楼中四人便未放松过警惕,冥主更是已经暗中叫了其余阎罗,准备将其包围拿下。但他转了话头的一瞬间,几人心头都骤然降下一丝不祥的预感。
玉章偏头看了虚空一眼,低声喃喃念了几句什么,而后倏然转身,目光如炬盯着宋心悦,那一瞬间宋心悦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个声音强硬地出现在她脑海中:“洛水河畔,宋家三人,是死是活,全由你决定。”
再回神时,他们与玉章仍旧是对峙的情形,仿佛刚才的那一瞬间根本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