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雷七看着醒来的殷小姐,唤自己夫君,满目爱意。他原本想好的说辞便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仓皇逃出府。
想起来钟十三最近形迹可疑,他便默默跟随,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钟十三连着背弃自己两次,雷七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出现在自己跟前,而自己因为失忆还对此一无所觉。
想到自己为了恢复记忆去找他问以前发生过什么,他满口谎言颠倒黑白,雷七便觉心里怄得慌。
见他是想杀苗八,而苗八处下风,雷七便提棍向钟十三袭去。
虽然已经不是敬王府的人,雷七依旧不能坐视不管。
如今事情已了,他也要回殷府向殷小姐告别了。假的终究是假的,自己不是殷小姐的夫君,怎能同她做那夫妻间的事情。
以前的事是自己无意识,现在不能一错再错了。
转身往回走去,雷七看到殷小姐正站在街边不远处面无表情望向这边。他突然有些慌了,连忙解释,“这个,这钟十三不是我的朋友…”
即使就要离开殷府,他也不愿在殷小姐面前留下“杀害朋友”这一印象。
“嗯,我知道。”
殷小姐走上前,“夫君,回家吧?”
雷七继续解释,“他其实算是仇人。他趁我失忆骗我,装作我朋友……我,我现在恢复记忆了,我不是你的夫君。”
他垂头,终于说出这句话时心里还是刺痛了一下。
“夫君你说什么呢?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你难道要丢下我不成?”
见她泫然欲泣,雷七有些无措。看到路上有人望向这边,他随殷小姐往回走,准备回去再说这事。
秦左舟坐在椅子上有些懵,面前的女子近在咫尺。“望秦将军平安归来。”说完她便点头回到王爷身边坐着。
她只觉这女子有些奇怪,叫住自己就为说一句话,秦左舟点点头便告退离开书房。她觉得自己也有些奇怪,平日与那女子并没见过多少面,现下却打心底里觉得她像是已认识多年的老友,心里不自觉对她生出信任。
走在路上,秦左舟摸着疤痕纵生的脖颈,惊讶地发现那处一点也不疼了。不仅如此,浑身上下所有的旧伤似乎都已经痊愈。
来到蔷弦院,她进到施小姐房间忍不住解开衣服察看。大腿外侧那十几公分长的伤疤依旧存在,她却感受不到一丝不适和异样。
施迎初垂头望着秦将军坐在自己床上解衣,看着那些伤疤她只觉心疼。
“疼吗?”
“不疼。”秦左舟还沉浸在惊讶中,她现在觉得自己浑身松快,和二十来岁时的状态也差不多。
“怎么可能不疼。”那些伤疤太过惊骇,以至于称得上丑陋。施迎初一想到这些伤中的任意一个再严重些,秦将军可能就永远留在战场再也回不来,她便心里刺痛。
听到她声音有些颤抖,秦左舟从喜悦中回神,却见她双眼含泪。
她有些慌了,“别哭,真的不疼。”
谁知却惹得她哭得愈发凶,秦左舟甚至有些不敢向她提起自己即将去边境。
见她终于止住泪水,秦左舟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我要去西北边境了。”
见她并未再哭,秦左舟放下心来,却见她定定盯着自己,“活着回来,否则我会随你去死。”
心里像是被揍了一拳,又像是泡在蜜里,秦左舟无法控制自己表情,“不行!”
望着她极认真的神情,秦左舟心里一阵刺痛。
若早知今天,她当初定是不会招惹施小姐的。
那时见她第一眼,秦左舟便觉她就像仙女一样,一颦一笑都让人沉醉其中。焦躁的内心被抚平,重回宁静。
她虽已从战场回来,那些血淋淋的场景却时常入梦。她的右手也时不时会颤抖,蠢蠢欲动想破坏些什么。
每日和毅风对练,别人都以为她练功不辍,不想荒废武功。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想借此释放精力,免得忍不住乱动手。
饶是平日诋毁她感情生活的那些人,也不会否认她的战功。可她知道,她将自己磨砺成一把刀,便已经不算纯粹的人了。
在战场上杀了那么些人,即使无数次死里逃生,上天又怎能轻易放过自己呢。
她自觉承受的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是无解的,直到遇见施小姐。
她漂亮,却又不自知。她温柔,仿佛水一般能包容一切。她有才气,有灵气。她脆弱,却又坚强。
秦左舟只要看到她,便觉人世间是美好的,便觉自己也更接近是个人了。
察觉施小姐应是有丈夫的,她不敢多靠近,只远远看着。
后来得知并无,她面上与往常一样平淡,心里却是扑通直跳。那时起她才真正敢接触施小姐,再到后来与她愈发亲密。
直到现在……她要随自己去死。
秦左舟有些后悔。自己自私地想接近施小姐,想靠近光明,最后却只是把她拖入暗无边日的深渊。
果真上天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秦左舟敛眸,自己不会受到眷顾。
“你不能……”为我这样的人去死。
“我为什么不能。”
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秦左舟只觉心都要炸了。
她是战士,她注定在战场上不能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每次应战,她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这样的她,怎能向施小姐开口保证一定会平安归来。
她不能开口。
她甚至不能有这样的念头。即使,她其实已经开始眷恋这人间……
起身离开,秦左舟没有回头。
若是和施小姐相识于再无征战之时该有多好,那时自己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惹她伤心。
“那人,什么意思呀?”
刚刚有人前来拜访,辛七在旁听着他和王爷交谈。每个字她都懂,就是不知组合在一起什么意思。
听得云里雾里,她突然灵光一闪,这人好像是在劝王爷……篡位?
第61章 第 61 章
那人说话极隐晦,明面上抓不住把柄,但细思还是能听出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在拐弯抹角说皇上不配当皇上,说敬王爷才是真的天纵英才,人中豪杰,说他做皇帝会是黎民百姓之幸事。
王爷未直接拒绝,辛七问出这话就是想知道他真实想法。若他真有篡位之心,自己可要带着小婉赶紧离开。
无论是成是败,留在他身边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听你的。”
听到这话辛七直接炸毛,“什么听我的,你自己怎么想的。”
见她难得这么不淡定,敬王爷轻笑,“我还能怎么想。已经派人跟踪他,看是谁在背后起歪心思。不过……大概率是找不到背后的人,这么重要的事他们必有防范。这棋子,应是用完便会扔。”
辛七放下心来,没忍住好奇开口,“你不想当皇上么?”
却见王爷并不答,只定定地望过来,半晌才有些纠结地开口,“莫非你想当皇后?”
“不不不。”辛七不知怎么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见王爷似是很认真在思考,她连忙摇头。
有些待不下去,辛七起身离开书房。
把门合上,雷七艰难开口,“殷小姐,我……”
“我是你夫人,做什么这么生分。”
雷七满眼挣扎,看到殷小姐的眸子他便开不了口,索性闭上眼睛。
他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殷小姐,我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废物。一无所有,一事无成,殷小姐何苦……”
“谁说你废物。”许是雷七闭着眼睛,殷小姐也不再故意装作娇娘子,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清冷。
她以前雇佣过全威武行的人做事,其中便有雷七。他做事最为可靠,完成得最出色,殷从梦那时还多付他了些报酬。
后来她险些中了前夫朋友的圈套,是路过的雷七为她解围,护着她回到殷府。
得知雷七那时没有工作,她便雇来当护卫,后来渐渐被他吸引。她暗示过几次,都未有任何回应。最后一次几乎明示,他依旧毫无所觉。
殷从梦不会强人所难,又受不了他不爱自己却总在身边晃悠。看得到,摸不着。殷从梦索性付了他大笔的薪酬把他辞退。
只是,他一出府就与人争执被打昏。殷从梦做不到袖手旁观,命大夫为他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