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廖正越想起了以前一段与义父的对话。
“义父,你以前被官府抓到过吗?”
“有过一次,但是后来我又成功脱逃了。”
“怎么逃的?官府肯定派了很多人来抓你。”
“我挣脱了前后两个官兵的押解,往前面的悬崖跳了下去,悬崖不深,但是下面水流湍急,到处都是岩石,那些官兵不敢跟着跳下去。”
“啊?那跳下去不是会死的吗?”
“不先置之死地,怎么求得生机?更要紧的是,要让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对,对,对。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掌握主动权。义父能跳崖求生,那我也应该跳船求生,就算被神兵侯府的人发现,与他们打起来,也好过和后面的大批水师打起来好,留在船上和等死无异。
甲板上有八个人在放哨,其余人全部在船舱内。兄弟们蹲坐在地上大口喝水大口吃干粮,但是每个人脸上看起来都有些沮丧,仿佛这是身前的最后一顿饭。
“都哭丧着脸干什么?”廖正越扔下手中的饼,跳起来厉声吼道,“想要活命,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一片静寂,大伙儿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其中有个平日里和廖正越关系不错的兄弟开口道:“四当家,你真觉得我们这次逃得了吗?”我们快被包围了,简直插翅难逃。
“为什么不能?”廖正越反问,冷笑道,“不是还有唐大人他们陪着我们吗?”
船的舱室很大,唐紫英他们几十个人,全都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像是货物一样被堆在一个角落里,听到水盗提到他们,个个都吓得浑身发抖,只听廖正越接着道:“都别歇着了,起来干活了。”
水盗们呼啦啦地站起来,拍拍屁股问道:“四当家,你有什么主意了吗?”
廖正越指了指那堆货物,笑道:“当然是要请唐大人帮一下忙。兄弟们,把唐大人和诸位军爷请到上面去吹吹风。”
士兵们都吓得魂不附体,尤其是唐紫英,他知道自己的脖子又要被加上刀了,保不准这一次锋刃就划进肉里,然后他就没了性命。
“侯爷,廖正越动手了。”有人跑进舱内向上官铭禀报道。
上官铭闻言立即起身,匆匆赶到外面,只见水盗将唐紫英等人带到了甲板上。“廖正越想干什么?”上官铭喃喃道。六十一名人质全部反手被缚,水盗把他们赶上甲板,又向货物一样把他们堆成一团,用一个长长的麻绳把这一团人紧紧地围了好几圈。
宁孤铜在旁摇头道:“完全像是任人宰割的牲口。”话虽粗鲁,倒也形容得贴切。
接下来,上官铭以为廖正越会拿这批人向他威胁,可是他却没有看到这个场景,只见到甲板上只留下几个水盗把守,其余人又进入了船舱。
“四当家,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有人问廖正越,人人都在等着他的逃生计划。
“听着,我们不能再待在这条船上,官府的人迟早会攻上船。”廖正越站在众人中间,说出他思考良久的计策,“我们还是得坐小船或是游水离开。”
“可是神兵侯府的人看到我们坐上小船,就会向我们进攻。”恐怕小船还没有划出几里,箭头就会向他们射过来。
“所以,我们得利用唐紫英这些人。神兵侯府受托与晁轸之,不会不顾他们的死活。”接下来才是他最重要的计谋,“我们是水盗,走的是偏门,这一回,我们下水还是坐船也得走偏门。把唐紫英他们困在船上,我们从船壁上凿个洞出去,相信以兄弟们的水性,很快就能找到小船上去。船破了洞,就会漏水下沉,上面那群人被我们绑得那么结实,落了水根本游不动,到时候神兵侯府肯定会急着救人,我们也好有逃命的机会。”
“神兵侯府那么多人,既是要就官府的人,肯定还会大批的人会来追捕我们。”
“所以才叫兵行险招。”廖正越阴沉着脸说道,“除此以外,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一帮人都不说话了。
“四当家,四当家!”有个在外面把守的人匆匆忙忙跑进来喊道。
“出了什么事?慌什么?”廖正越喝道,眼珠子一转,急问道,“是不是官府的水师到了?”
进来通报的人咽了一大口唾沫,道:“不是。”
“那是什么?”廖正越是个急性子,受不了他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
“我们的船在移动!”
第38章 太湖围猎(10)
湖面上刮的是北风,湖水的水波是往南滚的的。廖正越他们劫持的这只大船停在湖中央,没有往下抛锚,船帆被毁,就算是随波逐流,也应该是向南缓慢移动,不应该是逆水而行。
这还是一名水盗无意间发现。那群官兵被绑成了一团,有几个看快死到临头了,干脆心一横,把心中的怨恨和轻蔑全部辱骂出来,看守的水盗气不过,也不看说话的人是谁,直接几个耳刮子抡过去,见人就打,反正被绑的都是一类人,打到手发麻了才停下。其实这些水盗又何尝不是感觉死到临头,因此变本加厉,想多折辱一下那些官兵,于是向湖里解手,又用木桶从湖里提几桶水往那些人头上浇去,让他们把最后的颜面也丢尽。可有个水盗蹲在船舷,将灌满水的木桶拎上来时发现不对劲,于是赶紧跑来告诉其他人。
“上、官、铭!”廖正越一字一字地叫道,“你既然先动了手,那就别怪我做绝。”他亲自到外面在整个船周围全部走了一圈,他手里举着一根火把,蹲下来盯着船下的水流观察了好一会儿。天灰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出来,微弱的星光找不到黑幽幽的水里去,他在船上往下望,除了从湖面上反射回来的红红火光,水底下是什么样子,他都看不清楚,但他能看清水波流动和船只移动的方向,确实不对劲。
“四当家,神兵侯府的船明明就在那里,他们没有升帆没有划桨,我们的船怎么会逆风航行,像是被人拉着一样?”
廖正越站起身,将手里的火把递给身边的人,他习惯了脸上带笑,此刻表现出少有的严肃。廖正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只要他一严肃,就会把周围的气氛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肯定是他们拿什么东西把两只船连在了一起,然后他们在前面拉,我们在后面被动地跟着。你们别忘了,神兵侯府的鲁不全、鲁不敏是机关巧术的大师,他们肯定动用了我们不了解的机关术。”
“可是,”开口的人提出了所有人疑惑不解的问题,“我们和他们之间看起来没有东西相连。”
“现在探究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必要了。”廖正越沉声道,“你们看看远处。”
神兵侯府的逆水拉船,为他们赢得了部分的宝贵时间,没有到一个时辰,湖的东北方就有一支船队正向他们驶来,虽然看不到船上的是什么人,但是桅杆上飘扬的红字黑底的旗帜却证明了他们的身份。
“雷。”有人念出旗上的大字,大叫不好,“那是霹雳堂的船!我们得赶紧撤,雷家的人最会玩□□,小西瓜一样的东西,丢四个过来就能炸掉一只小船!要是他们向我们投□□……”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湖的北方和西北方都有船队驶来。所有剿匪的人马就快在这片水域聚集。湖上没有视线阻碍,四处张望都是无边的湖水,因此各处船队的出现显得尤为令人瞩目。
神兵侯府的人在船上欢呼雀跃,上官铭高兴过后,又开始紧张起来。晁将军和其余武林同道的船就快到了,那么廖正越也快要动手了吧!撑船的四名船员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仍是缓慢地与逆流的水波争速,与身后的那只载满了水盗与官兵的大船较劲。
上官铭下令大船小船上的所有人不可懈怠自己的职责,一面命一些人时刻注意远处晁将军水师的进程,一面让另外的大批人时刻准备着,他们既要救人还要抓人。
廖正越思维敏捷,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主意,他让人把那捆绑在一起的六十一人拆开来,分散安排到船上的各个角落,其中曾出言辱骂的几个,被他吊起来沉在水里,水面正好齐到他们的脖子处,波浪一个一个不停地打过来,水里的人时不时就要喝上几口水,风吹进他们口鼻里,更是呛得他们呼吸困难,还不停地喊救命,可那声音被打散在风浪里,即使水盗们就站在船舷也没有听清楚。水盗看着这群平日里傲慢自大的官兵在他们手底下吃尽苦头,个个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