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铭道:“铜爷,你是说廖正越会偷偷地坐小船逃走?”
“他当然这么想,不然难道坐以待毙?”宁孤铜瘦削的脸上露出冷笑,“廖老头养大了一条毒蛇,聪明狡猾得很。”
那几只小船被系在大船旁,若是派人潜水过去将其凿穿,很容易被发现,这太危险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激怒廖正越,此前的烧风帆毁桅杆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若再去凿船,已廖正越多疑善变的性格,一旦发狠起来恐将船上的几十名人质置于死地。纵使两方交战,他能胜了廖正越,但若是因此弄得唐紫英等人死伤惨重,那罪责比抓不到廖正越还大。第一次与晁轸之相见并聊起太湖局势时,上官铭就觉察出晁轸之在此次剿匪行动中的为难与担忧,他既需要太湖周边各官府的支持合作,又不喜欢各府官兵的掣肘。
“铜爷,你先前说的‘敌不动,我们动’是什么意思?”上官铭道,“除了时刻防范,静观其变,我们还能干什么?”
宁孤铜道:“你知道廖正越劫持的那条船是谁的吗?”
“看样子,不像是水师里的艨艟,艨艟体型狭长,而他那条船短了点,与我们脚下这条倒是有些相像……”讲到这里,上官铭停顿片刻,似是记起了什么,接着道,“他那只船是从鼋头渚的王管事那里借来的?”
宁孤铜点点头,“不错。”
上官铭道:“我记得全叔曾经给澄王设计打造过两只船,那两只船虽然不像艨艟那样用生牛皮包裹可防火,但是内设很多机关,而且还不怕凿。”
“呵呵,世上没有凿不穿的船。”宁孤铜道,“但我们的目的不是想让船沉,是要用绳索将两条船连起来。廖正越不动,我们就做纤夫拖着他往北移。这样好节省我们与晁将军会合的时间。”
这真是个绝妙的注意!上官铭想起了小时候他和弟弟两人分别握住木棍的一头在林子里奔跑,阿愚在旁边拍着小手嬉笑说锐哥哥追不上铭哥哥,其实两个人一直只隔着一根木棍的距离。“太湖之大,双眼望不到尽头,这周围没有岛屿,船到哪里,星辰照到哪里,正好给了我们这次拉船北移的机会。廖正越想借着太湖之大做漏网之鱼,我们便借着太湖之大来个障眼法。”
宁孤铜对上官铭能这么快理解他的意思很是欣赏,满意得点了点头,接着又提醒道:“有一点要切记,我们这条船现在离他有百步之远,用绳索相连后,行驶中必须一直保持这个距离!这样才使得以假乱真。”
随即,神兵侯府的船上有四个水性极佳的水手,各背了一团绳索,绳索的两头各系了一个大铁钩。他们趁着黑夜的掩护下到水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潜游至对方船底,四个人在船底分别凿出四个不同位置的洞,将铁钩嵌入,再牵着绳索游回自己的船。
上官铭敢采用这个方法,就是因为其实他们自己的船也是鲁不全所造,都是那种凿上几个洞不会沉的那种结构。航行中,不能把船帆升起来,也不能划动船两侧的木桨,只能派四个人在船的一侧用竹篙撑船。说来也真是巧合,原本他们在湖的南面,廖正越劫持的船由北往南驶,双方在水上相遇后在斡旋的过程中相互掉了个方向,这才使得神兵侯府能不动声色地拉着船北移,去与晁轸之的水师相会。
第37章 太湖围猎(9)
谢溯睡得很沉,仿佛周遭的一切已与他无关。额头的伤口敷了金疮药后已止住了血,不再渗出红色,他苍白的面孔也开始慢慢回血,整个人仿佛又重现生机。
海月虽然疲倦,但是毫无睡意,她在谢溯的床边守了一会儿,听到有人叫她出去。她的琴回来了。
“姑娘,这是我们裘大人命小的送还给姑娘的。裘大人说万分对不住谢公子和姑娘,底下的人有眼不识泰山,听信水盗谗言冤枉误伤了两位,还请两位大人有大量,等到水上的战事平息,一定亲自带着成、铁二人到两位面前赔罪。”
海月恩怨分明,这个还琴的不是之前伤了她和谢溯的人,且态度还算诚恳,故没有特意为难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声:“多谢。”她扯开琴囊,将里面的古琴拿出来,一手端住琴身,另一手五指张开,抚了一遍琴弦,“这是我的琴,多谢小哥。”
那人憨笑道:“姑娘的琴一看就是把好琴,没让人弄坏了就好。”
海月以食指勾了一弦,立时“铮”的一声从琴身跳跃而起,是她熟悉的音色。那人将古琴完璧归赵后,因战事在即,向海月躬了两躬之后又坐小船回到自己的岗位。
海月在甲板上吹了好一会儿风,自从水师开航,天空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红色或绿色的焰火,只有各船上的旌旗在风中飘扬。令海月惊讶的是,各府衙的船上挂的是本府的旗帜,而其他船的旗上却绣着一个大大的“殷”字。海月很想知道,那位传闻中威震天下的殷将军到底是何等的人物,能让一位有勇有谋的晁将军甘愿屈之于下,即使远离洛阳到了这太湖,依然用的是殷氏的名号。
廖勇从船舱里出来,与其说是想知道水师航行到了哪里,还不如说是出来透风的。他见甲板上站着一位抱琴的白衣女子,不由地一愣。正讶异时,晁轸之走了过来,“那位是海月姑娘,是在下的一位朋友。”
廖勇微微一怔,向晁轸之拱手道:“将军。”行礼又不禁向不远处的丽影看去。
“过不了半个时辰,我们便能与你四弟见上面了。”晁轸之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可以往下看见湖水的地方。
海月惊觉晁轸之来到自己并肩的地方,忙侧身退了一步,恭敬地道了声:“将军。”
晁轸之侧首看到她手中的琴,道:“老裘把姑娘的琴送回来了。”再看一眼那把琴,又忍不住赞道:“是把好琴,虽不是古琴焦尾,但肯定弹奏起来也不错。等着湖上的事情过了,不知晁某能不能有幸听姑娘奏上一曲?”
海月从来都喜欢爱好音乐之人,眼梢微挑,莞尔笑道:“为将军抚琴是海月的荣幸。”
晁轸之笑着点了点头,“船上风大,姑娘还是早些回舱休息好。”
海月聪慧,知道晁轸之不想让自己过多参与剿匪的事情中去,于是后退一步,向他行礼道别,经过廖勇时,稍稍停顿瞧了一眼这人才进入舱去。
廖勇是太湖上的粗野莽夫,一时被这样一位美貌绝伦的姑娘吸引了神魂,两眼盯住那个清丽的背影。白衣身影很快消失于船舱的台阶之下,他楞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一转头就迎上晁轸之略带戏谑的笑容,顿时面红耳赤。
晁轸之朗声大笑,笑过之后又恢复严肃神情,“廖正越劫持了唐大人的船,唐大人和船上几十名士兵都成了他的人质。此刻神兵侯府正与之僵持,他不杀人质,铭侯也不攻船。”
廖勇低头,轻叹,复又抬起头,“在湖上僵持对他来说没有好处。等到所有水师聚集到他周围,他就算是变成鱼儿也游不出将军的这张密网。”
“我和你想的一样,可现在我们能坐的也只有让船全速前进,只能期盼神兵侯府能再支撑一会儿。”晁轸之道,“更重要的是,让你那位狡猾的四弟能慢点动手。他劫持的那只船与别的船还有些不同,说不定我们能利用这点救出唐大人他们的同时,给廖正越一个迎头痛击。”若真能按照预想的发展就好了。晁轸之心里感叹,可实际哪有这么好的事,尤其是当你的对手是一个阴险狡猾、诡计多端的水盗。
事实上,廖正越也确实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在等待的过程中,把船舱的每一个角落全部走了一遍。此次官府剿匪并不是在水上长期作战,因此船上只备了少量的干粮,廖正越把吃的拿出来给兄弟们分了,他自己也吃了一点。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廖正越咬下一大口干粮饼,咀嚼的同时心里还在思考逃命的办法。可是思来想去,全都风险太大。如今船帆被毁,若是划大船逃命,肯定很快就会被追上;若是乘小船溜走,小船灵巧有余,防御性太差,神兵侯府的弓箭会把他们射成刺猬;难道要跳入水里潜水逃走吗?这不失一个绝佳的办法,不,不行,他们几十个弟兄,从这大船上下水就等于是一群鸭子下架,太过显眼。怎么办?唐紫英,对,还有这群官兵在手上,他应该把唐紫英架到被烧毁的桅杆上,一边开船一边威胁上官铭不要轻举妄动。等他们到了岸,还可押着唐紫英做人质,一直到他们安全为止,可他们真能上得了岸吗?后面还有晁轸之的大批水师,还有不知道多少江湖门派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