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蘅月拂袖,甚至想要直接冲出去,让余杭消失在她面前!
一碰见他,她的下身就隐隐作痛,仿佛重来一遍血崩的巨痛。
她所有的理智尽数全失,恨不得杀了他!哪怕是与他同归于尽也好,哪怕是自己今生剩下的日子都不要也好!
她正欲不管不顾出面,梁父忽得走过来,从屏风外面一路逼得她退回去。
“阿蘅!”尽管他压低了声音,怕被外面听到,却也还是难掩生气,
“勿要再胡闹!爹爹便是这样教你与外男见面的?”
说罢,他牵住梁蘅月的手,交到莺儿手中,瞪眼道:“快将你家小姐领回去!”
“爹爹,我、”梁蘅月逐渐平静下来,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她磨磨唧唧不肯回去。
与爹爹直说她重生一事,恐怕要被当作精神病患者。
可是若委婉一些,怎样才能让父母亲明白,自己是真的厌恶余杭,而不是少女怀春的羞于开口呢?
头痛得很,都怪她私藏余杭的那堆酸诗!
现下她可真是被几张纸害得哑口无言了。
梁蘅月挣开莺儿的手,欲言又止:“爹爹,阿蘅、阿蘅不喜欢看到那个余探花,以后别让他来家中了。”
梁父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
他不明白,自己可爱缠人的宝贝女儿,怎地偏在余杭身上就变得如此,如此激烈?
顿了顿,他心中已有考量。
自己的女儿,哪怕天下人都不信她,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梁父缓了声,安抚道:“好了好了,爹爹听你的,好不好?”
梁蘅月衡量了一下这话的可信度,然后点头。
梁父又道:“那现在,赶紧回房间去。爹爹这边很快结束了,乖啊。”
少女又小小地点了头,未再说话。
*
出了会客室。
梁蘅月行至廊下,手搭在莺儿身上,一脚深,一脚浅,走得有些吃力。
脑中一片空白,连不远处热闹的送客声都听不见。
余杭本跟在另外两位状元和榜眼身后。待走远些,他脚步一滞,转身行向相反的地方。
垂了冰棱的廊下,一个少女慢慢走在前面。
雪缎短袄,玄色织金马面,乌发云髻,素净宛如出尘仙子。
余杭眼前一闪而过昨日,少女凌人盛气,而自己如同路边一只卑贱的蝼蚁,从不可能入得了少女的眼。
他快步追上去,躬身朗声道:“梁小姐?”
第7章 第 7 章
突然寂静,少女站在原地。
余杭从手臂中探出余光,一点一点地揣摩她的神情。
梁蘅月姿容艳绝,名冠京城。与举子们酒后闲谈时,也曾猜测着那梁家小姐究竟有多好看。
只是那张脸上的神情淡得仿佛随时会离人世而去。
余杭忽觉呼吸一滞,心中抽痛了下。
他压下这怪异的感觉,说:“雪天路滑,小姐衣着单薄,还请仔细勿着了凉。”
梁蘅月幻想过无数次,若自己再单独与余杭见面,自己会怎样。去从没想到她会如此克制、冷静。
她缓缓转身,余杭就站在两米远处。
躬身拱手,恭谨谦和。
前世他也是如此,温柔体贴,教她沉溺在他装出来的关怀和爱护中,无法自拔。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被他的欺骗了。
梁蘅月不置可否,冷冷道:“我与郎君素不相识,郎君失言了。”
余杭猝不及防,下意识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少女素面冷然,眼中的防备显而易见,绝不是面对意中人的那种欲拒还迎。
怎么回事?
卢鸢骗了他,并没有在梁蘅月面前极力促成他二人?
他旋即冷静下来,换了语气,温声道:“是我唐突了。昨日初见小姐,觉得似在那里见过一般,今天才……”
他神色自若而温润,即便被冷淡排斥也没有黑脸,继续道:“……小姐不要害怕在下。”
梁蘅月冷眼看着他毫无破绽的表演。
任何一个女子,想必都会被这般谦和温柔的男子骗去,为他剖心剖肺的吧。
只是她重来一世,绝不可能再踏入他设好的圈套。
“既如此,告辞了,”梁蘅月已然走出几步,忽然转身。
余杭还站在原地,看样子是打算看着她走远,再离开。
梁蘅月微眯起眼,缓缓道:“郎君也要仔细着凉才是。”
说罢,转身离开。
他余杭从来就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舍得下一切的人。他既然演戏上瘾,她也要配合他一下,好不让他与卢鸢的心思落空啊。
*
另一边。
人群散去,东来顺重新平静。
二楼小房间的门被敲响。三声一停,共三停后,屋内玄衣下属亲自将外面的人迎了进来。
正是一矮壮的国脸大汉。
那大汉一身利落短打,看起来与普通樵夫无异。进到屋中,单跪抱拳道:“殿下。”
“讲。”
汪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双手递呈,焦急道:“殿下,我军在细叶城外发现这了个……”
“……万望殿下早日归来,否则西北局势恐有突变……”
谢恂收下,看过,又交换给汪前,不置可否道:“不急。”
汪前:?
他求助地看向旁边的玄衣男子,十一。
他们西北军向来不认别人,只认殿下。若殿下迟迟不归,他们可怎么办呐?
十一僵了下,默默别开视线,看向无人处,全当没看见。
殿下的意思,谁也猜不透。
他可不要凑上去找霉头。
*
三日后。
淳康侯府的轿子停到京城广济寺门前。
一个看着面嫩的小厮鬼鬼祟祟跟到另一个小厮旁边,悄声道:“小姐,走了这么久,累不累?”
那个小厮低着头,也悄声:“我没事,你快站回去,别让别人注意到。”
说罢,他掀开轿帘,扶淳康侯世子出来。
广济寺住持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韩厉来了,行了个单掌,道:“阿弥陀佛,施主再临寒寺,善哉善哉。”
韩厉亲切笑道:“上回住持与我说的话,回去后我细细想来,竟十分有些启发。今日我打算来这住上几日,可要叨扰住持了。”
两人边客套,边往里面走。韩厉趁机回头,瞪着眼睛故作严厉道:“来福,还不快跟上?”
梁蘅月:……
说好不要叫来福这个名字的!
她瞪回韩厉,吓得对方收回视线,暗地里摆手“认罪”,方才跟着众人到了寺庙后院香客所居的厢房。
韩厉自然是与住持屋内相谈。梁蘅月守在门外听了会,实在对那些佛偈佛经啊什么的无感,边自己走远了寻开心。
这广济寺清净庄素,寺内除了缕缕而上的香火,便是脸色如寺院砖墙一般古板的和尚小师傅们,梁蘅月看了会便腻了。
就不该信了世子哥哥的鬼话!
梁蘅月扯着袖子,边走,边看到一处四下无人的院落。
寺内西南角,种有常青灌木,院中心放着一顶不再使用的旧鼎……
这个地方好像在哪见过?
梁蘅月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这里怎么与《书生贵婿》中,小姐和书生私会的地方一模一样?
而且这里也叫做广济寺!
难道书中情节,真的隐喻了现实?
书中原文写到:“入口极宽敞,待入了小院,灌木遮掩,杂草丛生。瑛瑛见四下无人,走到那废鼎旁,伸手一摸,边摸到一个特制的关节,
瑛瑛按照记忆打开关节,摸出一张纸来,正是章生送给瑛瑛的情诗。”
梁蘅月定定地注视着面前废鼎,心下逐渐升起了一个念头。
她慢慢将手伸进了那口废鼎。
光滑、光滑、光滑……她摸了一圈,手指下都是光滑的材质。
梁蘅月泄了气,怀疑许是自己想错了之时,手下突然一动!
一块四四方方,印章大小的关节!
她慢慢抠开那个关节。
立面什么都没有。
梁蘅月皱着眉,将那关节放回、塞好。
或许,书中的情诗,便是卢鸢那天偷偷送给她,让她独自欣赏的余杭的诗作?
而《书生贵婿》,一则可以在卢鸢与余杭之间传递信息,一则可以送给她看,怂恿她逐渐生了“榜下捉贵婿”的心思?
梁蘅月后心逐渐生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