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不经意(23)

徐文珊的父亲认识县中的校长,县中实行半军事化管理,非常严格,高考成绩也相对稳定。当年中考结束后,她的家里人就打算送她去那边读高中。然而徐文珊坚持想进市里的学校,父母勉强同意,要求是高中阶段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业上,不得出任何差错。

与沈喆的相识扰乱了她的既定轨迹,事情一经暴露,引起父母的勃然大怒,想留在这里念书就不太可能了。

这些事沈喆没有对梁赫做详细说明,他无力对任何人解释。梁赫通过其他同学的小道消息还是明白了个大概,毕竟徐文珊是真的转学了,就在事发后没几天。

沈喆偶尔对着空出来的座位出神,面上毫无表露。他仍担任着语文课代表,分内的事没有过一丝懈怠,与罗茗钰的往来也不见半分火药味。除了转走一位女生,这个班级似乎没有过任何变化。

梁赫很久没有与沈喆一起帮班级打水了,自从上学期他说“一个人就够了”,两个人总是默契地分开。不过周三下午,梁赫在沈喆走到窗边时也跟着过去,先他一步拎起右边那个壶。

“要不然一块去吧?”

沈喆没有拒绝,只调侃性地问了一句:“不嫌浪费劳动力了?”

“坐一下午,该活动活动了。”梁赫说。

下节有高一的活动课,隔着一段距离的操场那边传来繁杂的口号声。他们不紧不慢地溜达到水房,仍然一左一右地将壶对在龙头下。

梁赫心不在焉,拧开关的时候手背竟然溅到了水,猛地向后缩了一下。他记起第一次和沈喆来这里时对方说的话。

“你说的还真对,”他打破静寂,“挺容易烫手的。”

沈喆微微撇过头,无声地笑了一下。他最近不太爱说。

梁赫也不是多么健谈的人,没等来沈喆的答话,就此冷了场,无从再续,暗暗期盼水快点接满。

偏偏感觉上今天水流的速度特别慢,他的大脑放空一会儿,水位终于升到最高。梁赫小心地关掉龙头,沈喆已扣好自己那边的壶盖,经过他身边。

“梁赫,”他的脚步稍微顿住,低声说道,“谢谢。”

如果不是水房现在没有其他人,沈喆又离自己足够近,梁赫可能会错过这两个字。但他确实听到了,血液缓缓上涌,夹杂着心思被察觉的赧意。

谢谢——那些未宣之于口却无时不在的、别扭的关怀。

“沈喆,”梁赫叫住走往前走出几步的同桌,“放了学……去吃麻辣串吗?”

“嗯?”

其实梁赫叫他是为了缓解那股扭捏劲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等沈喆回头,便顺口瞎诌一句。

三月份开始,按学校要求,梁赫和其他走读生也开始上晚自习。傍晚时间他一般不回家吃,秦颖做的晚饭留作夜宵。既然有这个惯例,叫朋友去外面吃个饭也不算尴尬。

沈喆看上去兴味缺缺,没有立刻答应。梁赫以为他不愿意,正要改口,对方说:“好吧。”

上个月底梁赫和闻昊在外面吃麻辣串还碰见沈喆和徐文珊,四人一起拼了个桌,有说有笑。虽然今天闻昊没跟着他们,梁赫想到那天的事,不禁怀疑现在提议吃这个是否欠妥,过马路的时候便问沈喆:“要不然吃别的?”

“不用,”沈喆轻轻摇了下头,“就麻辣串吧。”

他们点了豆腐、里脊、肠等几样,摊子边上等的人多,但速度也快。他们今天运气不错,占到一张小空桌,而且没人来拼。

“谢谢,”沈喆接过梁赫递来的豆腐串,默默吃了几分钟,冷不丁地冒出句话,“其实吧,我也想通了。”

“想通了?”梁赫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像你说的,现在这个年纪能做什么呢?”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小时候养过仓鼠,清理鼠笼前,要把它们先抓出来。人的手从笼子里拎起一只巴掌大都没有的小家伙简直易如反掌,它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被怎样的力量操控。

如今,沈喆觉得自己跟那些仓鼠没有本质的区别。不过,他不认为操纵他们的就一定是长辈,或许说是不可测的命运更贴切。他的对立面不是什么具体对象——这样想来,便失去了不甘与反抗的价值。

“沈喆,你设想过未来吗?”梁赫并非想求证什么,只因偶尔会被这样的思索困扰,才问出来。

沈喆不慌不忙地放下刚吃完的竹签,用纸巾擦拭嘴角,而后干脆地答道:“没有。”

他们现在快乐或苦恼,与未来又有何相干?

“我也没有。”梁赫忽然觉得放松,其实他们是一类人。

“走吧,快要上课了。”

“我再买两个烧饼,”烧饼摊也在马路边上,梁赫没有征求沈喆的意见,只是问他,“你要甜的还是咸的?”

两种口味,甜口包红糖,咸口撒五香粉,都深受学生喜爱。

“我不想吃了,买你自己的吧。”

梁赫还是买了两份,提溜着两个袋子在他面前晃悠:“挑吧。”

天色暗了,沈喆随意拿了一个,分不清是什么陷的,咬下去以后,浓热的糖浆流出来一些。

第24章 同桌优先权

徐文珊转学之后,倒数第三排多出一个空位,罗茗钰重新对班级座位进行调整,沈喆的位置往前挪,闻昊也挨得远了,梁赫又变成和曹蕾邻桌。

沈喆的情绪在慢慢恢复,更多精力用在学业上,借以转移注意。

曹蕾不太习惯上晚自习,加上她成绩好,不需要任何监督,跟罗茗钰申请了照常放学。每天晚上,梁赫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晚自习期间教师对班级座位管控没那么严,经常有互相换座位的,沈喆便依旧到他这边来自习,说可以让梁赫帮他补补数学或英语。

-

“这么用功?”梁赫发现沈喆又抱了沓复习资料过来。

“嗯,除了学习,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的话里似乎仍有一丝无奈的成分。

“你真没事了吧?”梁赫问。

“没事,”他笑着摇了下头,“对了,以后别打我手机了。”

“怎么了?”

“我把手机还给我爸了。”

梁赫微讶:“你不是说叔叔能理解你吗?”

“是我不想用了,”沈喆不太在意地说,“用处也不大,还容易分心,以后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数日前的一个晚上,沈喆收到了徐文珊发来的最后两条信息。

【不必遗憾,就当是回到最初的轨迹。】

【你是我遇见过的最温柔的人,沈喆。谢谢你,让我拥有过这样快乐的一段时光。】

沈喆看了许久,本想清空手机里的信息,终是没能做到,最后关机,取出电话卡,把这些交给了沈思鸿。

-

他这么说,梁赫也能猜到,手机上应该还有不少过去的记忆,如果留着,失落或许更难消退。

“我也觉得没啥用,又不让开机。”梁赫轻描淡写地附和。

尽管平时住校,电话联络的机会不多,沈喆还是把自己家里的号码给了梁赫,随后摊开练习册。

“听歌吗?”梁赫晃了晃手上的随身听,递给他一根黑色的耳机线,“边听边做题,效果也不错。”

沈喆第一次见梁赫把随身听带到教室,他自己也有,但总是放在宿舍。

“什么歌?”

“朴树的,”梁赫把另一边的耳塞塞进了自己的左耳,“你不是以前还说想借我的磁带?”

好像是上学期合唱比赛前的事了。

“哦,但是你一直没拿来。”

“我老忘,”梁赫讪讪地笑道,“你也没提醒我啊。”

“我以为你就是随便说说,哪好意思追着要。”

“没事,现在听也不晚,一块听吧。”

“罗老师发现怎么办?”以前还不明显,但现在沈喆对他们的班主任产生了一些说不上来的提防心理。

“我带着英语磁带呢,”梁赫亮出抽斗里的一盒《高考英语听力》,“她一来我马上换。”

“真有你的。”

一副耳机,两根耳线,一根挂在沈喆的右耳,一根在梁赫的左耳。

被塞住的耳朵痒痒的,里面传出的声音有点低,也有点沙哑,一首很悲伤的歌,阴郁的苏联调,内容是远赴战场的战士,从此尸骨长埋他乡,而于曾经盟誓的白桦林,心爱的姑娘至死都在等他(*)。沈喆浑浑噩噩地想,是否只有触及生死,才会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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