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不经意(22)

直到早读结束,两人才被放回班里,沈喆的脸色由白转青,梁赫张了张嘴,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当天下午,徐文珊的父亲到学校了,徐文珊后两节自习课没来,不知是不是和家长在一起。第二天上午,沈喆的父亲也被叫来,去了教师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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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阶段是最关键的,他不能这样……”

沈喆靠在不远处的白墙上,听不清父亲说的话,只有罗茗钰的声音忽高忽低,在他的耳边浮动不定。

前一天他不知所措,慌乱心悸。过了一晚,见到父亲,再听见这些他几乎能背过的句子,只觉得经历了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他在旁边冷眼看着,满是荒诞。

他的视线穿过办公室窗口,却无法汇聚成焦。楼下是新建好的操场,几个班正在上体育课,三五成群的学生,面容模糊,神色难辨。

他没有看表,感觉过了很久,应该下课了,还是听不见铃声,仿佛被吸入时间静止的黑洞边界。

“沈喆。”沈思鸿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意识。

罗茗钰依旧目色冷淡,对沈思鸿说:“您跟他谈一谈吧。”

“嗯,麻烦罗老师了。”

她的背影消失在教师办公室门前的走廊上。

这种时候与父亲面对面,对沈喆而言比昨天被罗茗钰责骂更加难熬。沈思鸿外表严肃,实际上将近十年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了。

他刚要开口,沈思鸿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转过半边身,同样朝着窗口:“你觉得你有错吗?”

过了几秒钟,沈喆答非所问地说:“我不后悔。”

“我了解你,”沈思鸿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就我个人而言,也不觉得你犯了什么大错。”

“爸——”

“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可以站在自己孩子这边,别的家庭未必,”短暂的停顿后,他继续说,“那个女孩可能会因此转学。”

下课铃突然震响,沈喆愣在原地,耳边只剩下无休无止的糙烈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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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操场建成后,学校为了鼓励学生体育锻炼,增设了两节活动课,高二年级是周二和周四的下午最后一节,今天正好有课。

快两天的时间里,沈喆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无论是对梁赫,还是对其他同学,下午活动课也第一时间出了教室,不知去向。

课前整队的时候依然没看见他。体委宣布自由活动,人群哗地散开,四下的喧嚣扰攘,万马奔腾似地填塞了梁赫的大脑。他绕着操场转悠,闻昊在一旁跟着。

“你找什么呢?”

他有点心烦:“没你的事。”

三月份了,天也微微暖起来,梁赫的目光随着太阳降落的轨迹而去,主席台那边,此刻还洒着淡金的晖光。他揉了揉眼睛。

他想找到沈喆。

“找你同桌?”闻昊猜到了,毕竟沈喆的状态确实不好,“他跑哪去了?”

“不知道。”

“唉……”闻昊有些感慨,“老罗这也太过分了吧?”

“现在说还有什么用。”

“问题以前谁能想到啊,你跟叶敏娟那会儿都没事……”

沈喆和徐文珊是他们班被发现的第一对早恋的学生,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谁都不知道。就算有,估计也绝不敢再让人看出来了。

“哦我懂了!”闻昊大叫。

“懂什么?”

“老罗更年期症状不轻,”班主任不在场,闻昊口无遮拦地说,“而且肯定家庭生活不幸,自己不幸也要拉着别人不幸……”

梁赫没再理会这些不着边际的吐槽,他的视线扫至主席台侧面的阴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闻昊立即向上望去,“那不是沈喆吗?”

主席台两侧是宽大可以坐人的阶梯,现在的时间大部分学生在下面操场锻炼,而沈喆正呆坐着,周围没有其他人。隔开一段距离,梁赫看不清他的表情。在下面立了半晌,沈喆始终没注意到他俩,瞟都没瞟过来一眼。

“要过去看看他吗?”闻昊问。

“我去就行,”梁赫快走了几步,“你自己活动吧。”

“干嘛还把我支开?”

“不是支开,”梁赫回过头,“你觉得他现在愿意让一群人跟着吗?”

“哪一群啊,不就咱俩吗,”闻昊摸了摸头,“算了反正我也不会安慰人,我不管你们了啊!”

那么自己呢,梁赫疑惑,是想要安慰他吗?

他没有机会过多思考,因为沈喆发觉到他的存在,两个人一上一下地对视,如果再不上去,会显得更奇怪。

梁赫几步跨上阶梯,坐在他身边,酝酿了一番语言,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干脆就这样和他挨着耗时间。

沈喆反而先沉不住气:“你怎么不去活动?”

“你不是也没动吗?”梁赫干笑着问。

“我……我不想动。”

“咱们不是算朋友吗?”梁赫叹了口气,“这话还是你说的。”过年的时候,他只给班上两个人打过电话,一个是女友,一个就是自己。

现在徐文珊不见人影,自己再不跟着,他的境况有点凄凉。

“我在这坐着,你不烦吧?”

沈喆扭过头,瞅着梁赫看了一忽,苦笑一声:“我干嘛要烦你。”

“不烦就好,”梁赫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头稍稍后仰,“没事,你想说话就说,不想说就坐这歇着,看他们跑步。”他的下巴往跑道那边一努,这个时间慢跑健身的学生很多,“你看闻昊都快跑趴下了。”

沈喆弯了弯唇,须臾脸色又沉下去:“梁赫,我其实什么都处理不好。”

作者有话说:

后面又要重写,我的存稿全是废稿(跪

第23章 谢谢

“我什么都处理不好。”沈喆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颓丧,更像认命后的感慨。

梁赫尽量以轻松的语气附和:“自己都还是小孩能处理好什么?”

沈喆看了他一眼:“你才小孩呢。”

“可不是吗,没成年不都是小孩?”梁赫说,“十七八岁就想着担事儿,可能吗?”

往日于台前演讲或领读的沈喆,在梁赫看来是老练从容的,不太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而现在与自己并坐的同桌,彻底褪去了外层伪装,露出同属于少年的无奈与忧伤。

沈喆听了他的话之后,嘴角也终于有了一丝弧度。

“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不懂,”他依旧半敛着笑,只是语气略显沧桑,“那时觉得快乐就好,谈恋爱快乐就谈。”

“你很喜欢她吗?”梁赫不自觉地脱口,之后暗自紧张,怕触到他的伤疤。

“嗯,”沈喆点点头,他第一次与人谈论恋爱的心态,“可是我没有想过别的,什么毕业以后,或是更长远的……我觉得那些还很模糊,我只知道现在很开心。”

“不然呢?”梁赫认为无可厚非,他们俩本来也没什么错,“现在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

“我没有想过家里人会怎么看待……”

“你爸爸——是不是说了什么?”婚宴上梁赫见过的沈父面目严肃,今天那个男人也来过学校。

沈喆却摇了摇头:“其实我爸还好,他希望我专心学习,但也没有强烈反对这件事。”

“叔叔挺善解人意的啊,”所以沈喆为何如此低落呢,梁赫试探着问,“是因为徐文珊那边吗?”

“嗯,她——”沈喆目露哀伤,“她爸爸打了她,因为我们的事。”

“挨打?”梁赫感到不可思议,就因为谈了一场或许不合时宜的恋爱,被班主任辱骂、被家长责打……这真的是二十一世纪吗?

“她家里要求很严,”沈喆扭头看着梁赫,“你想不到吧?我也一样。所以说——我什么都不懂,我家里人能够宽容地对待我,我从来没想过她面对的是怎样的环境。”

徐文珊爱笑、爱说、爱帮助同学……看上去被呵护得很好。沈喆所透露的信息的确出乎梁赫意料。

“我承担不了事情的结果,她更不能。”

“那你们——你们分手了?”

沈喆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脚尖上,半天没声音。梁赫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也不指着从他口中听到答案了,沈喆却又突然开口:“她会离开我们学校。”

太阳几乎落下去,主席台旁的光线更弱了,他整个人完全被罩在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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