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娘当初无所出,倒也罢。我们郑家有如今,又不是靠皇亲的身份得来的,左右儿郎们都出息,我们就权当没和东宫结过亲。但大娘既留了雁奴,我们也不得不为雁奴打算。”
“雁奴可是长子嫡孙,自古以来,嫡长子不能顺位正统的,又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便是雁奴不贪皇位,他想做闲王,但有些人为了能够名正言顺,也会不择手段。”
这些都是历史的教训。
东宫内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太子,所以,郑家母女来丽正殿的事,太子自然也一早就知道了。
傍晚过来徐杏这边时,太子主动提了起来。
“郑家母女来过你这?”
徐杏正替太子宽衣,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又继续手上动作。
“来过。”她说。
“我自己来吧。”太子按住她手,拉她往一旁坐了下来,太子则在她面前自己宽衣解袍,顺便又问,“可说了什么?”他一边自己动手宽衣,一边望着人。
徐杏已经没起初那么非执着着要立规矩了,这些日子亲密无间的相处下来,她也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算和蔼好相处的。他一再说和他在一起时不必立规矩,也不是说的违心话,他是真的这个意思。
所以,徐杏看清这一点后,倒乐得清闲。
他让坐,她就坐。他不让她动手替他宽衣,那她就好好歇着。
实在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和他对着来。
于是哪怕太子此刻站在她面前,她坐着,也能心安理得。
徐杏说:“倒没说什么,就是来看看我的。不过,郑夫人可能也担心雁奴。”
这一点徐杏倒没瞒着,她既看出来了,索性就告诉了太子。
太子自己褪了外袍,只着一身中衣。不过如今天气渐热起来,只着身中衣倒也不冷。
太子能理解郑家的心情,在炕桌另一边坐下后,太子对徐杏道:“你便安心养着雁奴,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至于郑家那边,孤会应对。”
徐杏知道他这是在竭力为自己考虑,她领他这个情,于是笑说:“那妾恭敬不如从命。”
太子握了握她手,又陪着坐了会儿,直到有婢子来禀说净室内的热水放好了,太子这才起身。但临走前,太子突然笑着倾身靠过去,在徐杏额头和左右脸颊上,各亲了一下。
太子亲完就走了,徐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就想抬手去擦一擦,只是忽然的,太子又回身朝她这边望过来。
徐杏无奈,只能把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郑夫人这几日往东宫跑的特别勤,且次次来都带着郑四娘。
郑四娘并不知道父母亲的打算,所以,能时常来东宫丽正殿和徐姐姐下棋抚琴,或一起说话谈心,这对她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
何况,常常的,她还能遇见小雁奴。雁奴最近越发勤奋刻苦的在练习马术,偶一二的,她还能趁机去东宫内的马场上放纵一下。
还有,徐姐姐厨艺了得,丽正殿内的点心也特别好吃。
对她来说,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玩,人生就很圆满了。
而郑夫人等了几日,回回都等不到太子。不过坚持了好几天后,这日总算是等到了。
第59章 第59朵杏花
太子这日难得得闲,所以过来得早一些。
至于在这里碰到郑家母女,太子一点不意外。这段日子郑家母女频繁出入东宫,太子一早就心中有所察觉。
只是之前朝政上的事情多,比较忙,郑家的事又不算急,所以也就一时没管。
但今日既然碰着了,太子心想,怕是得寻个时间把事情和郑公夫妇当面说清楚了。
但太子心里是这么想的,这会儿,面上却半点不显。在丽正殿这边,在徐良媛面前,太子只是装着并没看懂郑家意思的样子。
对郑四娘,也还如从前一样,是以兄长、或是长辈的姿态。对她有照顾,但绝无半点儿女之情。
对待郑夫人,也一如既往给体面。
太子坐下和郑家母女聊了两句家常,又喝了一盅茶后,忽然看向郑夫人问:“你家四娘今年有十五了吧?孤记得,她好像是夏末的生辰。马上也要及笄了?”
郑夫人是始终都没看出太子对他们家四娘有那方面的意思的,但突然见太子这样问,郑夫人又忽然想起丈夫对她说过的话来。
丈夫说,太子殿下从不以真实情绪示人。所以,在他有所动作之前,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有什么谋划。
就比如之前,谁又猜得到他看上了徐家小娘子呢?
所以,不要擅自去揣测太子的心思,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想做的事就行。
郑夫人觉得丈夫此言极为有理,便一直牢记在了心中。这会儿又见太子主动问及四娘年纪的事,郑夫人想着自己这段日子几次三番过来东宫的意图和目的,便忙回说:“四娘是九月的生辰,再有两三个月就要及笄了。”
但郑夫人这会儿也没有急躁,去着急说不该说的话,她只是回答了太子的话而已。
太子点了点头,又问:“四娘可定了亲事?”
这下郑夫人彻底懵住了,她实在猜不出面前这位储君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又问四娘年纪,又关心是否婚配,很难不让人觉得他对四娘是有点意思的。只不过,这还在丽正殿,在徐良媛这儿。便是太子有这个意思,也不该这般直接当着良媛的面说出来啊。
但若不是这个意思,又能是什么?
太子坐在上位,他只一眼就把郑夫人此刻的心思猜透了。太子也不想让郑家误会,索性直接说了道:“若是四娘尚未婚配,孤有意给她指一门亲事。”
郑四娘原和徐杏在说悄悄话的,忽然听到太子要给她指婚,立马扭头看过去。
太子瞥到了来自于郑四娘和徐杏的目光,也回望了过去。
见太子看过来,郑四娘忙问:“姐夫给我指的谁?”
太子目光在徐杏脸上轻轻掠过,又从容落在郑四娘脸上,他笑容和煦说:“是谁暂且还不能告诉你,只不过,他英姿勃发,英勇无双,年长你一两岁,和你倒是般配。”
郑四娘倒不会如别的闺秀一样,说起婚嫁就脸红。她听太子说的认真,不像是随口一说的,倒是来了兴趣。
“他姓什么?家在长安吗?是哪家是公子?我从前见过吗?”
“四娘,不许无礼。”郑夫人见女儿这副模样实在没规矩,小声提醒了她一句。
但郑四娘却不管,她就想知道他是谁。
不过,郑四娘还是说:“虽然是太子姐夫亲自给我说媒,不过,若是儿郎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不会答应。姐夫,这句话我可是先摆在这儿了啊。日后你也不能追究我不遵您旨意的罪。”
太子笑容越发明朗,他说:“当然不会。”
但他也没即刻就告诉郑四娘是谁,就只回答了她问题中的两个:“姓什么暂时不说,是哪家的公子也容孤暂时和你卖个关子。但可以告诉你,他家在长安,人也是你从前见过的。而且,还甚是熟悉。”
太子这个关子一卖,郑四娘就更是挂耳挠腮。太子彻底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这会儿都急死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告诉她是谁,简直跟要了她命也无二样。
但太子说了暂时不说,那就是不说。任郑四娘如何软磨硬泡,也都是做无用功。
郑四娘见磨太子不成,就转变了目标,跑去磨徐杏。
徐杏对太子身边的男眷也不熟,她也不知道是谁。不过,这会儿见太子卖这个关子,她倒也好奇了。
等郑家母女走了后,徐杏难免也要问一两句。
不过,徐杏心细如发,通过方才太子回避掉郑四的两个问题,她大概猜出了是谁。
郑四娘方才一连问了太子四个问题,但太子却只答了两个。另外两个没答,说明另外两个一旦答出来,郎君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所以,徐杏猜测,这位郎君多半是皇室之人,该是李姓。
而皇室诸位亲王中,年纪比郑四娘稍微大一些的,就卫王和齐王。但太子又说郎君英武,卫王体弱多病,实在谈不上“英武”二字,所以,也就剩下一个齐王了。
徐杏是见过齐王的,第一次见是在之前太极宫内举办的那场马球赛上。第二次,则是有一回她和郑四娘出门赛马,半途中遇到太子和几位皇室亲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