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后退去。
宋熙瑶松一口气,竟觉十分畅快。
自己曾被他恩将仇报,此时少他一声感谢,也不是什么不妥之事。
如此想着,她便唤碧鹃进来,扶她回房歇息。
刚踏出门,宋熙瑶便觉一阵气短,尔后脚下一空,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瑶瑶!”顾景尘一惊,不由分说地跑过去,要将她抱起,“快传——”
“你让开!”碧鹃毫不客气地挡在宋熙瑶面前,“我家姑娘清清白白,你可莫要趁机占了人便宜!”
旭渡面露惊色,暗自为这无礼的姑娘担心。不知顾景尘要如何处置她。
顾景尘手一滞,竟乖乖退了回去。
四周的士兵像是在看稀奇,趁着顾景尘目光不离宋熙瑶,连忙多看几眼。
他们这太子,时刻都是板着长脸,朝廷里他如何雷厉风行都已不是秘事,任谁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如今竟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小丫头喝住,还毫无反驳。前些日子他们太子带回这个不知名的姑娘已经够稀奇了,哪知更稀奇的竟在眼前。
顾景尘面色难看地直起身子,清一声嗓,脸色逐渐恢复如常。
旭渡趋来,度量片刻道:“殿下,这死了的丫鬟该如何处置?”
“清——”顾景尘突然一顿,“先放好,日后再议。”
旭渡意外地瞧顾景尘一眼,应了一声便吩咐下去。
他着实未曾料到,眼前的太子竟真会因宋熙瑶一句话而没有如往常一般干净利落。
真是奇了怪了,当时自己劝过顾景尘,好生待人家,他却不听;此时这姑娘对他早已没了感情,反而却贴上去了。
动了心的男人啊,真是难得伺候。这般想着,他摇摇头。
再次抬头,旭渡眼前是有些阴沉的顾景尘。
旭渡小心发问:“殿下?”
“孤方才问你,孤究竟有没有资格去看她。”
自己怎走了神,似乎还……还摇了头?
“有有有!”旭渡不断点头,好似这般便能掩盖住自己摇过头,“如今殿下是宋姑娘的救命恩人,还是堂堂大戚太子,殿下何时想去瞧宋姑娘,都是有资格的!”
顾景尘的脸色极快地变好许多。旭渡也是第一回瞧见,自家这从来都不为阿谀之言迷惑的太子,竟能为如此低劣的话怒转喜。
他与一旁的士兵交换个眼神,都在叹眼下的太子,仿佛中了夺魂咒。
顾景尘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宋熙瑶的屋子,步伐却在靠近门时逐渐慢下来。
“郎中,我家姑娘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屋内,碧鹃带着哭腔。
郎中眉头蹙起,无奈地摇着头,叹口气:“宋姑娘身子还未养好便下床走动,还受了气,急火攻心,之前调好的药,都不能再用了。”
“那……那郎中,您一定有办法救她的,是不是?”碧鹃的泪冲刷下来,“您医术高超,一定有法子,是么?”
郎中发愁地撮上一撮胡须:“你家姑娘也太不爱惜身子了,唉。法子倒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郎中您说啊!我……我们姑娘不缺钱的!您尽管开药便是!”
“这不是价钱的事……”郎中愁眉不展,“只恐……”
“有何事是不能讲的?”顾景尘听不下去,沉一口气迈入门中,有意无意地忽视了碧鹃骤然冷下的脸,“张郎中,你何时也这般吞吞吐吐了?”
那郎中见太子驾到,慌忙行过礼,又更加左右为难起来。
“若是有何事不便与碧鹃说的,或是怕她承受不住的,你便先与我说了。”
“我哪儿承受不住!郎中,您不与我讲,那我才真承受不住!”碧鹃瞪顾景尘一眼,“我在我家姑娘身边服侍了十余年,难道您不该先与我讲么?”
郎中左右瞧了瞧,为难地向顾景尘作了揖:“对不住了,殿下,此事臣还是与宋姑娘的丫鬟讲为好。”
顾景尘唇色有些发紫。他再瞧宋熙瑶一眼,便点过头,退出去。
确认顾景尘走了,那郎中朝碧鹃招招手,去往另一个角落。
碧鹃见他神秘至此,皱着眉上下打量他几眼:“郎中,这究竟是何病?”
郎中又叹口气:“姑娘请耐心听我讲完,切莫发怒,亦切莫着急,将此事说了去。”
“究竟是何事?”
“请问,你家姑娘可曾婚配?”
碧鹃又一次奇怪地打量他一番:“不曾。”
郎中听罢,像是因猜中了什么而松了口气,尔后又愈加发愁起来:“其实,自太子殿下特意将你家姑娘救出来,带至私宅救治时,我们便几乎能想到,是殿下对你家姑娘动了真心思——”
“我呸!他不过是——”
“姑娘……姑娘听我说完……”郎中示意她声音小下来,接着道,“想必待你家姑娘病好了,殿下便会将她纳入——”
“纳入?什么纳入?你——”
“嘘!”郎中见她声音如此之大,吓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横竖啊,我们殿下定会迎你家姑娘入宫的,而日后,你家姑娘定需为殿下开枝散叶——”
“谁要给他开枝散叶?”碧鹃火极,声音愈发地大起来,“你这太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腌臜——”
“姑娘!且听我说完!”郎中险些跳起来,额角都冒出汗,“只是如今你家姑娘的身子,若服了药,恐是再难有孕了。”
整个屋子霎时安静下来。
良久,碧鹃开口:“您说什么?”
“宋姑娘的身子,再难有孕。”郎中补充道,“我不知你家姑娘心意如何,但我想,若是此事让殿下知晓了,那她……想必是定无法入宫了,便先提前告知于你。”
碧鹃愁眉紧锁,来回踱步:“您方才说,那人想迎我家姑娘入宫?而我家姑娘有可能再难有孕?”
郎中点头。
碧鹃的眼睛忽地发光:“这便好了!郎中,您可一定要治!”
“可是——”
“郎中,您尽管开方子便是!您总不会看着我家姑娘日后一直是这般孱弱吧?”
郎中见状,只得应了,快步走出门去,要去抓药。
“张郎中。”顾景尘远远地看见他,“脉案与药方,给孤看看。”
郎中心知太子熟读医书,自己虽为戚国第一郎中,医术也仅是比他高上些许而已。若是顾景尘看了脉案,便不会不知他隐瞒了何事。此时,他自然只能糊弄过去:“回殿下,臣——”
“你在这儿拦着郎中是何用意?”碧鹃的声音冲二人而来,“郎中,我家姑娘命都要没了,您怎还不搞快些?”
听罢,顾景尘脸色一白:“碧鹃,瑶瑶怎么了?”
“不碍事,不碍事,”郎中强笑着掩饰,“待臣抓好药给宋姑娘服下,数日便能好了。”
顾景尘怕碧鹃再说什么,只得放过郎中。
“哎,你还要做什么?”碧鹃一伸手,拦住要往宋熙瑶房内走的顾景尘。
“我去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如今我家姑娘身子还虚着呢,你去瞧,是存心扰她清静,不让她好么?”
顾景尘愣了愣,低下头来:“那我先走了。烦请你在瑶瑶醒来时告知一句,青鹂的遗体如何处理,还要看她的意思。”
“哦,知道了。”碧鹃不给他正眼。
顾景尘又不放心地往内瞧上一眼,才在碧鹃的催促下离去。
一旁的士兵目睹了一切,心中齐齐浮现二字——“惧内”。
宋熙瑶的眼睫颤了颤,脑子里若有若无地回荡着一男一女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九点见啦
☆、第四十九章
适才半睡半醒时,屋子另一侧的碧鹃与郎中的对话被她听得七七八八,几乎所有重要的点都已清晰。
果真是天助她。宋熙瑶想着,不禁睁开眼来。
眼下她来了此地,顾景尘便会令戚军不再咄咄逼人。而他所不知的,是昭军之毒已解,他们早已毋需顾虑骤然得势的戚军。
“姑娘,您醒了!”碧鹃眼前一亮,扑过来,“您眼下如何?”
“碧鹃,来。”宋熙瑶待碧鹃附耳过来,轻声道,“待我病好了,我要溜出去。”
见碧鹃一脸惊奇之色,宋熙瑶细细讲了并不算复杂的法子:“这一回,可比在金霖手底下容易多了。可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碧鹃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按照吩咐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