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望着头顶的万家灯火，终究还是释然地笑了起来。
“再见。”她轻声地呢喃道。
这句告别，或许是对柳佳怡说的，又或许是对她自己说的。
她之前一直对陈星茗的离开难以释怀，甚至一度变成她心中的一道执念，久久不能忘怀。
现在她终于想通了，虽然这段不为人知的暗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但终究在她的青春岁月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那些为了追赶他而努力的岁月，那些欢乐和苦涩的岁月，都是真切存在的。
都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尽管她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最好，但可以成为自己心里的最好。
这些或喜或悲的高中回忆，将她打磨成了一个更加优秀的人。
而现在的她，已经变成了更好的她，她也终于有底气，无悔地跟过去的自己做个告别。
跟他做个告别。
李琦璿正了神色，抬起脚步，没入了夜色之中。
从今后，就大步地向前走去，别再转身流连。
未来在等着她。
第84章 没他的日子
七月, 正值盛夏的正午，烈日炙烤着大地，散发出恼人的暑气。
阶梯教室通明敞亮, 里面的空气却跟停滞了一样，有些让人窒息。
一个老教授正在讲台上口若悬河, 可惜讲台下没有多少人能听进去他说的话。
李琦璿坐在教室的第三排, 她打了一个哈欠, 上眼皮都快和下眼皮黏在一起了。
这是他们大学的特色，在大一到大三的六月期末考试结束之后, 学校会额外安排一个月的小学期, 用来学习一些专业的选修课。
而今天就是大二小学期的最后一天, 教室里坐满了神情恹恹的人，大家都盼望着能早日放假回家，没什么心思听讲，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
李琦璿也想认真听讲, 可惜这堂课的内容实在是太无聊了，跟催眠曲似的，让她忍不住犯了困。
她的脖子都快朝一旁歪倒而去, 幸好她及时刹车, 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才没有真的睡过去。
坐在她旁边的室友詹璐也刚和困意打了一架, 满脸痛苦地低声抱怨起来：“真后悔学这个专业，学得我想死了。”
李琦璿晃了晃脑袋，终于抓起了笔，在书上狠狠地划了几道印迹，迫使自己能够专注。
眼前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愈发刺眼, 她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选错了专业，不该来学航空航天。
事情还要从两年前的那个夏天说起。
说实话，关于高考的记忆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渐渐变得模糊，她只记得当年出分之后，她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里六百五十多分的成绩久久没能回神儿。
很多同学知道她的成绩之后也大吃一惊，因为她从来不在班上的学霸范畴之内，没想到最后高考还是考到了班上第十。
好多人都在说：“李琦璿有那么厉害吗？平时看上去不声不响的，最后的高考成绩好像还挺高。”
这样的结果也远远超过父母和老师们的预期，却有点儿不上不下，特别好的大学还是不能去，选差一点儿的大学又觉得吃亏。
李父李母拿着她的成绩小心翼翼地琢磨了半天，最后筛选出了一所录取线符合她这个分数段的学校。一所国内排名颇为靠前，但地处内陆关中地区的西交大学。
她最终也遵循了父母的意见，来到了美丽的古都长安。
陈星茗没有兑现诺言，她也不打算去首都了。
这很公平。
然而填报专业志愿的时候，她破天荒地任性了一次，不顾父母反对，非要去读航空航天专业。
她之前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读一所那么好的985大学，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读航空航天这个专业。
之所以选择这个专业，是因为在等高考出成绩的煎熬日子里，她不知为何突然一时兴起，翻出了藏在书柜角落里的那本《Pale blue dot》，读了起来。
她翻到书中的一页，倏地停了下来。
原来这本书并不是完全空白的，书页中一句话被勾画了出来，旁边还有一段黑色墨水笔留下的批注。
她低头看着上面的话，喉咙有些发哽，微微攥紧了书。
【Vast space， long time， I always happy to share the same planet and the same age with her.】
书中这段被单独划出来的句子意思是：太空浩瀚，岁月悠长，我始终乐于和她分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个时代。
而旁边的批注则是：
【我愿能再见你，我知我再见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们的光锥曾彼此重叠，而你永远改变了我的星轨。纵使再不能相见，你仍是我所在的星系未曾分崩离析的原因，是我宇宙之网的永恒组成。】
她当时看到这些话，忽然觉得宇宙很浪漫，一时上头，就非要去读航空航天专业。
但她还是太天真了。
就像老婆饼里面没有老婆，夫妻肺片里面没有夫妻一样，事实证明，选择航空航天这个专业也并不能见到宇宙。
她原本以为航空航天就是宇宙太空和飞行器，没想到现在环绕她的只有该死的物理和数学。
尤其是物理，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大学生活。
材料力学，理论力学，结构力学，弹性力学，流体力学，空气动力学，热力学……
各种五花八门，不带重样的物理学科充斥着她的课表。
没想到当年她最不愿意学的学科现在竟然变成了她的主修科目，她简直欲哭无泪。
但还能怎么办？
自己选的专业，哭着也要学下去。
当年填报志愿的时候，李父对她语重心长地说：“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尊重你，也希望你自己能够坚持下去，不要三分钟热情。”
她当时也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不会后悔。
说一点儿也不后悔是假的，她当时哪知道这个专业会这样难学？
填高考志愿的时候，大多数人的选择就是这样的草率。
他们仅仅靠着片面的了解与想象，或者因为就业前景，又或者是根本没有选择的调剂，就随便就决定了自己的未来。
不学的话，永远不能真正了解这个专业究竟是什么样子。
李曜那个家伙也一样，因为喜欢打游戏，就去学了软件工程，结果游戏没学会怎么做，倒是快被各种程序语言逼疯了。
不过别误会，她选择这个专业完全不是因为陈星茗。
她知道书里的那段话大概是陈星茗留给她的，她也能在其中窥见几分喜欢。
但对她而言，青春已经结束了，即使有再多的遗憾，也都结束了。
她只是坦然地选择了接受陈星茗在她的青春里留下的烙印。
老实说这两年她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每一天都过得平静又充实。
没有他，她一样活得很好。
她可没有那个闲工夫整天伤春悲秋，祭奠自己已经死去的青春。
她都已经快忘了陈星茗长什么样子了。
偶尔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怅然若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一下自己当初在高中做过的事情。
回首前尘往事，恍如一梦黄粱。
每次回想完，她都会觉得丢脸，然后在心里默默地翻一个白眼，大骂自己一句傻逼。
其实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她曾经偷偷摸去过林荫中学的表白墙，居然还能看到零星有人问起陈星茗考去了哪个大学。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表白墙里他的名字终究还是被新的名字所取代，再也找不到踪迹。
看吧，没有什么是不能忘记的。
总有一天，她也会彻底忘记陈星茗。
————
下课之后，李琦璿整理好书包，问一旁的詹璐道：“我要去食堂吃饭，你呢？”
詹璐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道：“我还是回宿舍点外卖吧，哎，累死了，不想动。”
李琦璿早就习惯了，于是摆了摆手，就独自离开了教室。
她走出教学楼，来到阳光明媚的开阔地带，准备像往常一样，在路边随便寻一辆共享单车，骑到食堂吃午饭。
没想到找车的时候，她瞥见一辆无人使用的共享单车的车筐内放着几本书。
像是有人用完车之后忘记了带走。
她抬头环顾四周，路上皆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和教师，等了好几分钟，也没看到有人回来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