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看向谢峤昙,狐疑加深:“而且鸟笼上有毒药,白日里谢峤昙和赵楼台呛声时也碰过鸟笼,却没有丧命,一点事都没有?”
严叡徵听高穹的疑问:“因为杀人者力气、身高皆不如赵楼台,没有一击毙命的胜算,所以需要长时间蛰伏,再将赵楼台伪装成正面搏击争执被杀的样子。”
大步走到谢峤昙身边,拽起她的藏于袖下的一只手给众人看。
谢峤昙右手的半个手掌已经微微发紫,但不细看还是发觉不了。
严叡徵问道:“谢姑娘,你可觉得手掌和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
谢峤昙摇了摇头:“没有。”
严叡徵放开她的手,微微笑了笑:“那就对了!”
“鸟笼上的毒药有副作用,但对人体根本不致命。致命的是皮肤接触后,赵楼台口服下的另一剂,二者搭配后的效果!”
衙役呈给高穹半杯喝剩下的凉茶:“大人,经属下核实,这杯泡的银针茶里面有多余的一味中药。”
严叡徵接过那杯茶,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茶叶里面是没有这味药的,而赵楼台常年细饮的茶里面却出现了多余的药物。”
“杀人者一定是在谢峤昙和贺延槽昨日出现前,就在赵楼台身边待过的人。”
“熟知赵楼台喜欢把玩鸟笼,饮茶的习性。处心积虑的在茶叶里加入药物,往鸟笼上抹药粉。”
“这个人,是谁呢?”
严叡徵的眼睛微眯,嘴角冷笑,上一秒云淡风轻,下一秒掷地有声话语如惊雷霹雳,看向在角落神色异常的赵楼台夫人:“曹氏,你说!”
曹氏轰然腿软跪地,嚎啕大哭:“大人,妾不是有意要杀人的!妾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赵楼台实在不是个东西!他不是人!他平日就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债!还要为了钱将我女儿卖给老头做妾,妾怎忍心让我女儿嫁给那种老东西!”
高穹扶了扶官帽,摸了摸脖子上的汗水,拍桌大怒:“所以你就对亲夫痛下杀手,还要栽赃嫁祸给别人?”
曹氏泣不成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磕头:“大人,妾知错了!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所有的事情水落石出,曹氏为了女儿预谋良久杀赵楼台。她在赵楼台饮用的茶水里面添加药物,长期饮用后体内再和鸟笼上接触的药粉二者相作用,因为没有直接的下毒,仵作即使验尸也不能直接查出有被下毒的痕迹。
于是曹氏在赵楼台毒性发作倒地后,将后堂画轴和物件全部打落一地,又将菜刀插入其胸口,伪装成争执被刀杀的现场。
而倒霉的谢峤昙正好赶上,有白日“斫琴图”的争端,外加李老爷的人证,斫琴图被设计性撕毁成两卷,曹氏拿走半卷,往赵楼台手中假装放了半卷。
塑造出有人为抢夺“斫琴图”慌不择路逃走的假象。
又将抹了药粉的鸟笼和鹦鹉悄无声息的处理掉,换上了一模一样的空鸟笼,笼口打开,做出鹦鹉飞走了的样子。
谢峤昙被曹氏当成了完美的替罪羊。
却不料谢峤昙和严叡徵重返现场,就被谢峤昙意外发现白日里鸟笼上的划痕不见,与之前的鸟笼不是同一个。
严叡徵发现其中蹊跷后,让谢峤昙带着从赵楼台手中拿走的半卷画,先去官府报案。
他之后又遣人仔细搜索周围,才在竹林里发现被处理过掩埋在土中的剩余残卷和鹦鹉鸟笼。
严叡徵走到曹氏跟前,神态清冷又带着怜悯:“从我拿着剩下的半卷画走入公堂的那一刻,你就无路可走了。”
曹氏发髻散落,狼狈恸哭哀嚎:“大人……”
谢峤昙注视着曹氏被高穹带走的背影,不由摇头叹了一声:“赵楼台这种杂碎,真是活该被杀!”
“只是可怜了曹氏……”
严叡徵立在她的身边,唇角勾笑,眼尾上挑,似是有些惊奇:“人家都诬陷栽赃你了,还在这为她可怜呢?”
谢峤昙收回视线,揉了揉还在泛紫的手心:“渣滓就该被这么料理,反正我现在不是托大人的福平安无事吗?”
“还未给大人道谢,多亏了您,我才能洗脱嫌疑!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谢峤昙微微欠身,郑重的给严叡徵行了个礼。
画室里的气味不好闻,严叡徵英眉微皱,大步走出画室:“你这么客气,我还有些不大习惯了。”
严叡徵冷哼,似笑非笑的看向谢峤昙:“这位姑娘,你面子倒是大的很!”
初次见面向他讨要一百两,第二次见面又要他牵扯进命案。
谢峤昙也想到这人见自己这两面,确实没有好事:“严大人,就当小女子欠您的人情。”
她穿的姜黄的衫子,在牢里待了一晚,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灰头土脸,精神却焕发的很,眸子雪亮,笑眯眯的看着严叡徵。
严尚书竟有些晃了神,不以为然的挪开视线,讥诮打趣:“两不相欠了,莫再烦我!”
抬了抬手唤贴身小厮,转身就走。
贵妃像
南巷画室的案子结束后,某日贺延槽竟收拾了包裹,眉眼沮丧一副即将返乡的样子,来馄饨摊前和谢峤昙辞行。
画学考第二日的最后一场考试,因为当日官府的传唤,他没能正常考完,自然无缘通过初试。
谢峤昙是有些愧疚的,她知道贺延槽可能不会通过画学考,但却没想到其中会有牵扯到自己的缘故。
她这些天直接在阿婆这里住下了,帮着看守摊子。
也是几日没见过贺延槽。
她赶忙挽留:“贺公子,你是万万不可返乡的!”
你可是日后的宫廷画师名家!
后半句谢峤昙现在自然不能说出口。
街市上有挑扁担的人来来往往,馄饨摊就着街边放,贺延槽站在半中路边:“谢姑娘,多谢你的好意。可是贺某来京参加画考已经让家中负债家徒四壁了,如今连初试都未通过,再无颜留在这里。”
像霜打了的茄子。
谢峤昙心知贺延槽信心受挫,还是诚恳劝导:“贺公子,返乡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汴京虽大,但至少处处都是机会。”
只有留下来,咬着牙,总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请你再相信我一次,务必再留汴京等待三个月!”
她言语之间说的肯定,引得贺延槽有些许动摇,却又一头雾水:“为何一定要等三个月?”
谢峤昙秋水眸子眨了眨,不客气的上前摘下他背上的行李包袱,含糊蒙混过关:“三个月后风调雨顺,是好日子!”
天大的好日子。
“贺公子,你就听我的吧,准没错!”
下午收了摊子,谢峤昙跟着贺延槽来到他住的地方,将他先前画过的所有画收集了起来,打算和贺延槽去夜市支摊子卖画。
汴京的夜生活精彩绝伦,傍晚有许多人到拱桥那边散步消食,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卖吃的玩的小贩数不胜数。
华灯初上,街市上流光溢彩,热闹非凡。
谢峤昙她们二人的画摊旁边紧邻着一个灯笼摊,各式各样惟妙惟肖的形状,精致各异描彩勾勒手法都很流畅。
她前世的职业病犯了,盯着上面的图样目不转睛。
贺延槽顺着她良久不动的目光望过去,不由得笑了:“想不到谢姑娘竟真是行家,你愿竟是懂画的。”
谢峤昙回过头来,将被风吹了一绺挡在额头前的头发拂开:“贺公子,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就叫我峤昙吧!”
用夹子扯绳挂在空中的画轴在空气中微微曳动,贺延槽伸手稳住画身:“那好,我以后就叫你峤昙!”
贺延槽腼腆笑道:“峤昙,我长你两岁,家中也没有兄弟姐妹,你若不嫌弃,可以把我当做兄长。”
谢峤昙听闻他的这席话,眸子一亮,缓缓暖意涌上心头。
前世她从滁中逃出来,来到汴京一直都是孤苦一人。她向来习惯独来独往,从没有亲眷往来,也没有成亲的打算。
这时倒是突然有个人跟她这样说,还是发自内心的,不是不感动。
“兄长!”谢峤昙眼眶有些湿润,声音有些哽咽。
贺延槽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头,笑呵呵道:“我有妹妹了!”
街市的旁边楼上是一间酒楼,楼阁装潢典雅,由高处伸展,雕梁画栋,丝竹之音缓缓如清泉之水流动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