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沛话刚落此处,一束利箭猛然擦脸而过,暗卫终是动手了。
“放肆。”
柏棨脸色早已青黑,他一眼瞥过刚刚利落地避过一箭的阮沛。大声道:
“退下。”
阮沛右耳一动,柏棨虽好端架子可倒是不笨,斥走暗卫,就是他妥协的第一步。
阮沛抿了抿发干的唇瓣,嘴角掠过一丝讪笑。
“沛王刚刚讲的是先帝之事,那么如今呢?现下是何理由?柏棐非是这储君不可?难道他也与西祁女子有染?”
柏棨的冷笑一声,蜷曲的胡须微微颤动。
“柏棐不如陛下,没那个本事能招惹到西祁圣女。”
嘭一声,柏棨手中的琉璃盏被捏碎了,阮沛嘴角一勾,噤了声。
“沛王的游说之术难道是靠激怒朕。”
柏棨吹鼻子瞪眼睛的样子被阮沛看在眼里,阮沛这才刚刚开始感到一丝乐趣。
“陛下这些年别说储君之位,连皇子之位都不曾给柏棐,陛下的心结早在还在映天作质子时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陛下疑心柏棐不是亲儿,可陛下也没证据指认出柏棐的亲父,所以陛下的疑心,就只能是疑心。”
阮沛顿了顿,又道:
“陛下虽疑心,可柏棐身后的元家人并不在乎,他们并不疑心或者说觉得疑不疑心都没有意义。”
“哼……柏棐身后的元家人?你可知元家人已经接触了符氏所出的皇子,他们也可以站在别的皇子身后。”
“陛下所言极是,元家人可以站在别人身后,可站在符氏所出皇子的身后还是站在元氏所出的皇子身后,陛下不会瞧不清差别。”
“这有何难?朕大可支持元家人站在符氏身后。”
“那东渌的朝廷只能差遣一部分元家人,因为总有一部分元家人会阻挠那些站在符氏身后的元家人,比如荣华夫人。”
阮沛眼眸一抬,正瞧见柏棨脸色一闪而过的憋屈。
“如若陛下立柏棐为储君,元氏家族里的两股势力就会拧成一股力量,去扶持东渌的正统柏氏。如若陛下的决定令元氏一门分了心,那么……荣华夫人失了娘家倚仗,就只得再去求助旁人……”
阮沛这话说得直白,柏棨脸骤然一绿,阮沛乘胜追击,再道:
“陛下也不想将来有一日,东渌那国品茶叶,换作“永川”的,被奉送至陛下盏中之前,先落入他人之手吧。”
“又是那个天水茶庄!”
柏棨骤然起身,喘着一口粗气,紧盯着眼前的阮沛。
☆、第 152 章
“荣华夫人身后站着谁…这人又通过夫人通拿了多少元本该属于东渌皇室的东西…陛下甘心一忍再忍这么多年?”
柏棨的脸上突起的愤懑是今日游说的燃点。
“两股自相矛盾的力量都来自元家,陛下英明,自然知晓这对朝政不利,陛下自然是洞悉了当中的利害,才放下身段召见了沛。”
往柏棨脸色扇耳光的伎俩阮沛玩儿够了,再用三言两语放下了让柏棨走下来的阶梯。
“所以立柏棐为储君就能解决这一切?”
此时泄了气的柏棨的声音几不可闻。
“陛下,柏棐您的嫡子,元氏是他的生母,这是位坚不可摧的储君。”
阮沛大步往舫外行去之时,身后一脸倦意的一国之君,暗哑的声线,倏然入耳:
“我跟山月的事,你们还要榨取多少利?”
阮沛闻言,步伐一滞。
“陛下还跟当年一样,倒也不问问那被您遗弃的亲女,现下如何了。”
阮沛瞧着柏棨垂下头颅,耳侧的碎发一乱,瞧不清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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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如往日一般,乔骧再次造访了阮淇封地的府邸。
“元瓒那边怎么说?”阮沛仍旧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元瓒已经将荣华夫人手下的所有的库房暗邸所在,送到了属下手上。”
乔骧手上拿着三叠折子,阮淇凝眸一看。
“光是名单都有这么多?这女人当真了得,幸好出生商贾之家,若是生在皇家,搞不好是个女皇帝。”
阮淇啧啧称奇。
阮沛抬眼瞄了眼乔骧手中的折子。
“元瓒没有全交出来,等着东渌立了储,在另谋讨要之法,如今之计,你尽量配合元瓒的计划,要快…”
“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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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祁玉门
这日鸡鸣不久,曙光自东往西,缓慢地散布之时,陀罗塔下的正殿中,众僧人焚香燃烛,殿中早已是一片烟雾缭绕。
梵钟金鼓之声不绝,犹如堆砌的砖瓦,从塔底一直堆积到了塔顶。
这通天的诵经之声散播到玉门城内,城中信佛的小商小贩摇着手中小小的转经筒,一边张罗着白日生计,一边时不时将眼光落在远处的陀罗塔影中。
玉门城中人尽皆知,这是陀罗塔讲法的日子,这个日子,西祁圣女山月会在陀罗塔正殿中正北处升座,垂帘讲法。
说是圣女开示讲经,其实能入得陀罗塔正殿,一览圣女身影的,不过十来位西祁名僧以及陀罗塔中常驻比丘罢了。
圣女讲经也绝非一般意义的开坛讲法,说来都没几个外人会信,这位圣女可从未在众僧面前开过口。
说是讲法,自来也不过是与众比丘一道在晨起之时于殿中焚香燃灯,在香烟缭绕中反复诵经罢了。
多年来,圣女只为一人讲经。
那人此刻正面向圣女,正南而坐,宝座升得跟圣女一样高。
不似殿中僧人般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这人自来就只是立身端坐,灼灼双目凝望圣女于垂帘后映出的身影。
梵钟鸣声再起之时,众僧退出正殿,圣女对这一人的讲经才刚刚开始。
众僧躬身徐徐退出正殿,垂眸之前,左右相视片刻,心照不宣地相约在出塔之后再次反复咀嚼这个众说周知的陀罗塔秘密。
众僧离塔,驻塔的比丘尼,缓缓合上正殿的大门,木门紧闭的前一刻,她悄悄抬眼一眼,西祁国君赫连垚如同寻常一般,已经走到了圣女宝座的垂帘前,正用一指勾起了垂帘。
帘中的山月如往常一般,早已卸下了僧袍,外着一身薄如蝉翼的金色纱衣,纱衣包裹下的银白内襟勾勒出的窈窕曲线,正随着美人的呼吸轻微的起伏着。
山月裸着一双玉足,足踝上系着带着铃铛的红线,赫连垚喉结微动,山月侧卧着身体,周身蜷曲着旖旎的幅度,她微微撑起身体,右手往后一撩,一头的青丝瀑布般流泻。
“皇上……”
山月蜜唇微启,娇声道。
赫连垚一把将她揉在怀中,接着就是两人剧烈的气喘呻吟声在这间佛殿来回震荡。
赫连垚折腾到正午才微微平息掉了积攒了许久的欲火,他将山月揽在怀里,时不时亲吻她的眼角眉心,视线偶尔扫过山月眼角间的丝丝纹路。
“皇上可是嫌妾身老了?”
山月将赫连垚目光的凝滞看在眼里,嘴角掠过一丝薄怒。
“美人如斯,颇得朕心,可惜讲法一月只得两次,日日思卿,不得相见,真是让朕心痒难耐。”
赫连垚唇瓣抵在山月的耳垂处,嘴中的热气浸过耳畔,山月的耳中一片濡湿。
山月不动声色地掩住心中的恶心。
嘴中浪荡之词哄得赫连垚搂着山月,心啊,肝啊的,又折腾了许久,赫连垚一身的热汗平息下去。
山月这才低声在他耳侧道:
“皇上这几日可是忙着教训太子?”
“那小子总是不长脑子,论智技竟连廖家那个纨绔都不如,还好别说……”
赫连垚话语一滞,一手摩挲着山月光裸的脊背,轻哄道:
“这些事儿,卿卿不用操心,教训教训他也是磨砺。”
“皇上,可是廖家……廖家是皇贵妃的母家,若是廖家有个好歹,那孩子可会跟着受苦?”
山月尽管年岁已长,容色稍有迟暮,可多年来这床第间的驭夫之术,可谓炉火纯青。
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要散未散之时,男人的意志既清醒又脆弱。
此时山月衣衫半褪,鬓发散落,山月双眸湿润,眸光带水,神色柔顺又带着隐忍的忧愁。
这样的姿态,多年来赫连垚就没看透过,只将美人哄了又哄,一再的保证绝对会对太子百般爱护。
多年来,连带太子的母家廖氏,也跟着受尽了额外的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