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心债(148)

作者:晚安虫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金银铺老板府邸大门口守着的几个小厮,陆陆续续送走了今日来吊唁和帮忙料理丧事的左邻右舍亲朋好友。

到了这会儿府中已经没了客人,只剩下下人奴仆。

几批伙计也陆陆续续离开了府邸。

府中几个管事儿这回儿立在府门口,边打着成串的哈欠边耐着性子小声商议吊丧守夜之事,几个人音量压得够低了,可禁不住夜半三更,周遭静得出奇,鸾心还是靠着悄然移动的凌波微步将管事儿们的守夜安排偷听去了个七七八八。

“知道你自个儿主意大了,我多管闲事就打听一句,你进去了打算看什么?不会揭开棺材盖子就往里瞧吧?”

赫连垣将凉透了的双手藏在肮脏的衣袖里,环抱着双手,见府门口的人撤散了,压低声量懒洋洋地问,见鸾心不答,又道:

“我还当你有什么天大的主意呢,进去就往棺椁里瞧?”

赫连垣翻着白眼接着道:

“若是棺椁里人就是阮沛,你立马就回南折腾年家那档子事儿,那我问你,若是死的就是金银铺的正经老板,不是阮沛,你又打算怎么找?”

“这不是还有你吗?”

这回鸾心搭话了,她顿了顿,照着赫连垣方才那般猾狭的语气道。

她瞧着府邸门口又出来了几个下人,如今府门守着的就剩一个小厮了,她将目光盯在府邸门口廊柱上悬着的白纸灯笼上,又道:

“到时候若是我的寻人法子用尽了,你不得露两手?费那么大劲儿陪我折腾了一整天,不就想坐收渔翁之利?就你那模样,在这一带等的日子可比我长多了,你会没琢磨出一套跟阮沛的人接上头的法子?”

夜鸾心说完,也不等赫连垣搭话,脚尖轻点,向上一跃,无声无息地跃入了府中。

赫连垣眼瞧着她那抹转瞬即逝的影子,心想:

说来你也不信,我的法子就是等你!等你夜鸾心来!你来了阮沛肯定出来!

赫连垣转过身,侧耳一听,远处有了细微的脚步声,脚步诡异轻虚。

赫连垣眼眸一抬,绕过府门拐角,将自己掩盖在墙角的漆黑处,等着那个步子蹊跷的人……

鸾心入了府邸,半掩着身体,小心往府邸的正堂而去,她伏在正堂对面的屋檐上,见着正堂处还燃着白烛。

几个小厮侍女还跪在棺椁前不断地往火盆中投放着纸钱,下人们哭丧的声音或嘶哑或沉钝,已经再没新鲜的哀伤之意。

那早已消极怠工的嗓子例行公事的发出可笑的杂音已经全然跟哀哭靠不上边了。

过了一阵,管事儿的让哭丧的几个下人散了,留了两个小厮守夜,鸾心耐心地等待着,伏在房顶上的四肢正一寸接一寸地僵直。

两个守夜的小厮打着瞌睡,起先还只是脑袋发沉地往下掉,又过了一刻钟,两人伏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鸾心左右探视了片刻,轻轻往下一跳,风一样扫进前堂,手臂轻轻一扫,周遭的烛光倏然一灭。

鸾心拿起供桌上仅留地一盏烛台,慢慢地向棺椁处挪动。

未出殡的新丧之人是不能盖棺的,鸾心隔着几步尚能瞧见棺椁里雪白的一角。

鸾心拿住烛台的右手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着,鸾心脑子里突然荡出方才赫连垣的那句话:

“若是死的是阮沛,你打算如何?”

往南!

对,若是睡在棺椁里的真是他,她往南去就好。

鸾心识图稳定心神,可呼吸还是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呼出的粗气频率越来越高,招惹得手中的烛光左晃右挡,前堂供桌前那斗大的“奠”字上光影斑驳且晃荡。

好容易将烛光送到了棺椁的上方,鸾心往里一看,这一瞬,她脑子突然凝滞里一般。

她突然记不起来阮沛闭着眼睛的模样了。

他是长这样的吗?

鸾心不甘心地扫过棺中之人的全身。

棺中人腰间系着的荷包,像针一样刺进了了鸾心的心底……

当日在瑰聍小筑,她还因为这荷包吃味来着,阮沛问她那儿来的气……

然后呢,然后就是他俩在码头的茶肆争吵,他怒她反复提及聂云昭,而她当时脑子里只是想着母亲的事。

鸾心想到此处,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她不堪心中剧烈的波动,大口喘起了深重的粗气。

反复呼出的气息,熄灭了掌中最后的烛火,周遭一黑,鸾心的从脊背处涌动起一阵寒意。

她整幅躯体剧烈的震颤,她不得不抱着双手将身体瑟缩到一处,两脚发虚地缓缓滑坐到了地面上。

脑子里像是有了一本正在急速翻动的书本,无规律地将她与阮沛之间的种种来往,反复置放她眼前览阅……

她环抱住自己发颤的身体,仿佛置身于极寒之地,口中打着哆嗦,方才那句“往南”往她脑中轻飘飘地拂过……

她伸手往地上一撑,却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她竟是动不了了,她又惊又急地试图站起来,可脑中残存的一线指引怎么也驱散不了心中正急速蔓延地苦涩和哀恸。

他竟是死了?这怎么可以?

鸾心不由自主哆哆嗦嗦,仿佛濒死一般喘着残存的气息。

这时周遭竟传来一阵相似的喘意,鸾心双手撑地,凝神侧耳。

“上回大大方方放你走了,这回可是你自个儿寻来的,来了就别想跑!”

鸾心闻言,神魂归位一般,猛地站立起身,脑中一阵晕眩。

她头昏脑胀的急忙扶住了棺椁,那阵眩晕一过,棺椁里的人瞧不清脸,可方才还克制着喘气的声量,这会儿全撂了。

棺中人那熟悉的讪笑之声,涌进鸾心的耳畔,鸾心愣了愣神,不过片刻,她已全然清醒过来,她刚想提功一跃离去,棺中人抢先将她横腰一揽,紧紧抱在怀里。

“都说了,来了就别想跑。”

阮沛熟练地将鸾心抱在怀中,低头将鼻尖抵在鸾心颈窝处,脸触到鸾心下萼处,竟然是一片湿冷。

阮沛愣怔了片刻,回过神捧着鸾心脸,伸头就要索吻。

鸾心烦躁地别过头,阮沛执拗地跟鸾心较劲儿,虽是一脸非亲不可的架势,可又收敛着自己一身的蛮力,小心翼翼地与鸾心纠缠在一起。

不让她退避又不让她受重力,好容易碰到了鸾心的脸,发现她已经满脸水泽。

阮沛将她身体掰正,紧紧地拥在怀中,他安分默然地等着鸾心情绪平息。

鸾心也消停了,额头抵在阮沛的前胸,不让自己发出多余的声音。

夜鸾心早知道,这厮一定会贼心不死,片刻的宁静也不过是被她眼泪吓倒了。

果然,阮沛忍了又忍,手掌又开始不安分地滑过鸾心的脊背,捧着她的后脑勺,然后低头……

鸾心乘机抬头猛撞了他下萼,这才寻机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

鸾心闪开两步,一把拭干脸上残余的泪痕,低声说了句:

“我走了。”

鸾心抬脚往外走,还不及爬窗翻墙,就听到阮沛张口,悠悠然飘过来一句:

“年辉在我手上。”

鸾心闻言别过头,瞧见这会儿阮沛正点燃几只白烛,前堂倏然一阵亮堂,方才还昏睡在一旁的两个小厮早不见了踪影。

“叔父,赫连垣来是来了,可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又鬼鬼祟祟,我将他绑了放浴房里冲水呢。”

躲在一旁静悄悄看了半响的薛郯见前堂烛光大亮,赶紧闪身出现,急忙张嘴撇清偷窥的嫌疑。

其实他也没瞧见什么,方才前堂烛光全都熄灭了,连个鬼也没见着,可叔父听音辨位的手段一向出神入化,他可撒不了谎,不过张口撇清总是没错的,只要他话说都够快够多,叔父就懒得搭理他。

薛郯撇了撇嘴,极力躲避夜鸾心向他投过来的白眼。

“夜鸾心,你也又脏又破,要不我让他们准备热水?”

薛郯见鸾心也不搭理她,有些心虚。

鸾心闻言,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衫。

入了安阳邑城门,为了掩饰身份,不知跟多少乞丐换了衣裳,如今这一身,可不是又脏又臭吗?

鸾心想到此处,一愣,她都这副模样了,阮沛那洁癖疯子居然……

居然还琢磨着怎么占她便宜。

鸾心别过头看了阮沛一眼。

阮沛打了个手势,招来两个侍女,手中捧着盛放了一干洗浴物什的托盘,禀说伺候鸾心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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