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王嬷嬷料到了王蔓凝的反应,主子闹归闹,王嬷嬷始终拘着下人别将这事儿声张出去,还硬是将王蔓凝拦住没让她往韦敏处兴师问罪。
此时王嬷嬷遣走了一干子婢女,站在一屋子物件的碎片残渣中,又是一阵苦口婆心。
“嬷嬷,那就这么由着那贱人张狂吗?”
王蔓凝闹累了就哭,抽抽搭搭地满脸眼泪鼻涕也顾不得了。
“您瞧何忠那雷厉风行地唯恐这事儿传出去的样子,韦侧妃这胎像是什么喜事儿吗?这王府的家事儿啊,何忠那滑头可从来没办出过岔子,您且瞧着,何忠的反应十有八九就是王爷的态度,韦侧妃这胎触了王府的规矩,您且耐着性子等着王爷,王爷若忌讳这胎,韦敏没好日子过,若是王爷把这胎当做喜事,娘娘你如今去闹也只会在王爷面前讨一个“争风吃醋不懂事儿”的名声,家中庶妻先怀孕这事儿,最后是个怎么走向,也就这家长说了算,您可千万忍忍。”
王嬷嬷瞧王蔓凝还是边哭边痛骂韦敏是不知好歹的狐狸精,又道:
“您且瞧瞧“落花烟渚”那位,我差人去打探了,人精着呢,现在一声不吭,那主屋可是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没有,这种事儿,她能不气?她就等着娘娘您去作这出头鸟,头一个去触霉头呢。”
王嬷嬷搬出夜鸾心来劝,果然奏效,王蔓凝将满腔的苦水咽了又咽。
对啊……就算她韦敏把这胎生下来又如何呢?顶多一个庶子罢了,她怎么能跟一个庶妃一般见识,让夜鸾心把她当抢使?
王蔓凝这才擦干了眼泪,唤人进来收拾。
☆、第 113 章
王嬷嬷口中一根针的声响也无的“落花烟渚”实则也并不太平。
鸾心的贴身的几个下人自然是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就等着主子回来.
这是个有损一府正妃颜面的消息,鸾心身边的丁婆婆,大丫鬟书瑶一边揣测着鸾心可能有的反应,一边反复交代手下的人一个字也不准多讲.
于是当鸾心回到主屋的时候,发现下人们都是一副战战兢兢过分克制的表情.
夜鸾心注意到了,不过她顾不得这些,她把披风外罩首饰一卸,立马就躺在床上,紧闭了双眼。
“公主,可是累极了,更衣之后再歇着吧,脸上脂粉,老奴让丫头打水来卸?”
众人见鸾心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丁婆婆怕她就此睡了过去,上前轻声道,鸾心不吭声。
书瑶立在一旁,见鸾心紧闭双眼,呼吸竟急促起来,难道这消息公主已经知道了?书瑶心下一急,赶忙道:
“公主,别忧心,韦侧妃生得再快,顶天也就是个庶出的世子,来日方才,有朝一日您有了孩子,才是王爷正经嫡子呢。”
鸾心听得模模糊糊,她慢慢睁开眼,却懒得开口。
只听一旁的出尘道:
“什么?什么孩子?”出尘道。
“你们还不知道?”
书瑶一脸疑惑,刚想再讲,见丁婆婆冲她使了个眼色。
书瑶方住了嘴。
丁婆婆冲着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上前瞧了瞧鸾心。
见鸾心脸色不对,额角微汗,身体却打起了寒颤。
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伸手往鸾心额头上一盖,了不得了,鸾心正发高热。
丁婆婆手心的凉意让鸾心清醒了片刻。她费劲儿的开口道:
“婆婆,差人往杨叔处去,让他把茶花琉璃瓶里的药送来。”
丁婆婆闻言大惊失色,赶忙差人去了。
书瑶赶紧打了水来伺候鸾心退热。
鸾心又服下一颗自己调配的解毒丸,再次压住了毒性,昏昏沉沉就要睡去。
半梦半醒之际,只觉浑身燥热如被火焚,自己仿佛正往一个巨大的火洞中走去,刚开始一缕神思还没被带入火洞中,她还能体味到心尖尖上升腾起的一片酸疼。
韦敏怀孕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是阮沛的女人啊……
为什么男人都一个样啊……
还跟我走?上哪儿去?都有了孩子,能上哪儿去?
她能带走别的女人的丈夫,别的女人的儿子,一个国家的储君,她能带走一个孩子的父亲?
夜鸾心,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蠢,被两个男子轮着骗,一个骗说带你走,一个骗说跟你走,末了还不都自己悄悄成了别人孩子的父亲……
孩子是多么牢固的连接啊,牢固到能紧紧圈禁山盟海誓仿佛山高水长的蜜恋对一个人的粘连,现在一段尚不足一年的名义上的婚姻在一个新生儿面前委实更加不堪。
鸾心脑中掠过由她接生的聂云昭的女儿和那日在“昶漾”韦敏头上光泽熠熠的金钿儿……
夜鸾心从未想过能带走一个人,不敢不能也不愿……
可这不妨碍她偶尔做梦呀……这梦做了两回了碎了两回……都知道是梦……
可梦久了,碎了也疼得厉害。
鸾心昏睡过去,眼角划过一串泪滴,一旁擦汗的书瑶,忽地一愣。
心想这毒竟这样厉害?
侧室早孕这事儿的正主-韦侧妃的反应跟寻常孕女一比,显得更加离奇。
府中大夫道出喜脉的时候,韦敏被惊得晕头转向。
身旁的婢女道喜声在韦敏听来尖刻又刺耳,韦敏回过神,一反平时温婉可人的性子,怒斥了下人几句,严令此事不得外传。
可她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别说她的住处被王蔓凝埋了多少眼线,眼前这大夫就是何忠亲自请来的,不等韦敏有更多的反应,何忠就立刻截住了这大夫,并禁足了韦敏处的下人。
她本人自然是何忠怠慢不了的,更禁足不了的,可他有些逾矩的禁足了她的下人,就已经向韦敏传达了王府正主可能会有的态度。
韦敏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不知所措地静坐了好一会儿。
“小丫头们不懂事,小姐别上心。”
陪嫁到王府来的韦府嬷嬷,将手中的燕窝往韦敏手中一递,继续道:
“老奴去查过记档了,时日无差,如今可疑之处也就那避子的汤药了,何管家已经差人找到了部分没被清理的药渣。小姐别忧心,这事儿归根结底是件王府开枝散叶的喜事儿,当今皇长子不也不是皇后生的。逾不逾矩全在王爷的一念之间,小姐听老奴一句劝,这世上就没有男人听见自己有后了还不高兴的。”
韦家嬷嬷的话在韦敏心底激起了涟漪,韦敏从来就是个守规矩知礼数的女子,这桩不合规矩的意外之喜来得不合她的预期,可自己是其实是欢喜的,这是阮沛跟她孩子……
韦敏抚了抚小腹,嘴角微微上翘,为娘会保护好你的,韦敏暗想。
这样初为人母的微笑,充满了母性的光辉,这样的光辉刚好落在了刚好踏入屋中,同样初为入父的阮沛眼里。
尚在惊喜中的韦敏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笑颜竟然是让阮沛过门不入的理由。
韦敏的笑容让阮沛退回到了“昶漾”中,阮沛研墨饮茶,已经是五更天,这个新年的才开了不过两个时辰,阮沛就经受了连番折腾。
此刻终于剩自己一人,明日还得入宫拜年,又是冗长又枯燥的皇家典仪,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内寝眯眼歇一会儿。
阮沛想了想,终于还是纹丝未动,愣了一会儿,提笔蘸墨,一个硕大的“衡”字力透纸背。
“这么晚了不歇着,看来校场练兵还折腾得不够啊。”阮沛懒懒道。
“叔父……”
一阵气流划过,薛郯风一样即刻划到了阮沛书桌前。
“还不歇着?”
“明儿大年初一,校场休沐……叔父,您不歇着?明儿还得进宫吧?”
薛郯见阮沛只是专心在写字上,支支吾吾了半天道:
“叔父可是兴奋地睡不着了?听说叔父要当爹了。”
薛郯见阮沛还是面不改色,壮了壮胆,挪到阮沛身侧,帮着阮沛研墨。
“叔父,今儿府中动静可大了,蔓凝婶婶连她的平日里宝贝着的八宝瓶都给砸了,几位侧妃凑一处说热闹说到三更天呢。女人们真奇怪,一个孩子她们能眼热成这样,我听嬷嬷讲说每一个女子都能生小孩,她们也生不就完了,叔父,生孩子看着恶心,可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在烟都就亲眼见过女人生孩子,恶心得不得了,夜鸾心接生速度很快,蔓凝婶婶自己赶紧生一个就不用砸那八宝瓶了,哎……”